皇上问道：“你有何冤？”

“皇上可还记得太子殿下在开封被杀手追杀之事？只因当时我们救了太子一命，想是因此得罪了杀手。不想那些杀手去问复返，有一天晚上星夜来民女家纵火杀人，幸得高人相助，民女和父母三人才得以逃脱，如今却要在山中道观躲避追杀。民女这才冒死进宫查明真相，求皇上做主。”

朱祐樘道：“启禀父皇，此事千真万确，有刘大人可以作证。”刘大人听说她们一家遭遇不幸，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进宫，从座位走了出来，“启禀圣上，此事微臣却是亲眼所见。”

皇上突然脸有不悦，说道：“梁芳，你还有什么话说？”声音直指刚才怒喝张凤吟的大太监。

梁芳立马俯身跪地而泣：“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没有派人刺杀太子，更没有纵火杀人，望皇上明察。”

皇上怒道：“哼，太子被行刺，前太傅又被追杀，矛头都指向你东厂，你还敢说冤枉，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朕的？”

梁芳诚惶诚恐地为自己辩解道：“奴才承蒙皇上隆恩，接掌东厂以来不敢有半点逾越，怎么行此大逆不道。想必是奴才平日里严守法度，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有人要陷害奴才，故意在现场留下一个腰牌好置奴才于死地，又半夜到张太傅家纵火行凶，事后又逃之夭夭，好让奴才更加百口莫辩。”

皇上听他狡辩，不胜其烦。“好，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陷害的，那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说你是被人诬陷，那你把幕后主使找出来。还有，张太傅昔日是朝廷重臣，又是朕的老师，如今他蒙尘出逃都是因此事而起，在此事还未查清楚之前，你要确保他们的安危，张家二老若是再有半点闪失，你也不用再来见朕了。”

“奴才遵旨。”

张凤吟大喜，虽然她知道此事就是东厂所为，在皇上这么强而有力的警告之下，他自然不会再来加害自己的父母，连忙叩头谢恩。

皇太后忽道：“且慢。”

“母后有何训示?”

皇太后目不斜视地看着张凤吟，说道：“张太傅为官多年，对朝廷尽心尽力，他有冤情，皇上自然要为他伸冤。但此次是为皇太子选妃，被你这么一搅和，只怕要变成一场闹剧，如此损我皇家颜面，你该当何罪？”

张凤吟想不到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太后，竟会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她正要解释，见朱祐樘已经站了起来，说道：“皇祖母，百善孝为先。张姑娘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况且他们对孙儿有救命之恩，请皇祖母恕罪。”

周太后对他自小怜爱，朱祐樘以为自己开口求情，太后自然不会再计较，没想到周太后这次竟不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你有冤情，大可以去告御状，实不该假冒秀女进宫，扰乱选妃大会，如此也太不把我大明的皇室放在眼里。你竟能一连过四关，莫不是你自己有真才实学，还是有尚宫局的人合谋包庇。”

太后这么一说，郑尚宫连忙跪了下来，“启禀太后，此女一路考试通过都是凭借她自己的本事，我等并没有弄虚作假，请太后明鉴。”

太后笑了笑，说道：“做不作弊是你们尚宫局的事，哀家又怎能看得到？”话锋仍指向张凤吟，“不管怎样，你已经一路到了这一关，你就弹一曲让哀家和皇上看看，如果你却是胸中有才学，那哀家就赦免你的情非得已，如若发现你是蒙混过关，那不但你要治罪，连尚宫局的人都脱不了干系，不过你仍可放心，不论你是否有罪，哀家和皇上定会保你双亲周全。”

郑尚宫看着张凤吟，是埋怨，是恐慌，还有请求，因为那么多人的命都悬在她的手里，都盼着她能够拿出真本事过太后这一关。

既然被逼到这一步，张凤吟心想不能为了自己而连累无辜，她虽然觉得陈菲菲绝非善类，听她弹奏确实美妙动人，算得上是个才女。自己能否博得太后和皇上的认可也只有尽力一试。

她走到座位，坐了下来，沉淀了片刻。左手拨动琴弦，待琴音渐起，右手又至。弹了片刻，在场懂音律的人甚多，都知道她弹的是《阳春白雪》中的《阳春》曲，此曲取万物知春，和风荡荡之意。旋律清新流畅，说明弹琴之人心中明亮柔和如春天。

忽而琴声渐急，节奏渐快，隐约从琴声中听到《白雪》的曲子。《阳春白雪》实际指的是《阳春》和《白雪》两首乐曲。《白雪》取的是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合奏起来犹如见到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欣欣向荣的初春美景。

一人只有一双手，任凭你如何了得，也不可能一个人同时弹出两种曲子。此刻如此多的眼睛看着她一人独奏，而两种琴音皆是从她的琴中弹出，绝无半点作弊，众人惊讶之余，不禁惊叹道：“此女真乃奇才也。”

他们不知道张凤吟在弹奏前曲时，左手将琴声弹得渐高渐急，趁回音不绝之际，右手立时变换另一曲的弹法，如此反复转变手法，前曲未消，后曲又起，就如双人四手连弹一般。

其中最难的不只是一心二用，还要考虑到手指的力度，若是力度不够，前曲弹得不够高，不够急，则回音也不能久久不绝于耳。还有双手之间转换的速度也要把握地恰到好处，回音终会消失于无形，只有速度够快，第二首曲子才能在前音未绝之时弹出。两者之间无论少了哪一样，皆不能令人感受到两种音乐同时存在的效果。

一曲完毕，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皆是发自肺腑的佩服。朱祐樘一直为她捏了把汗，到此刻方得轻松。他们却不知道张凤吟这下四手连弹的功夫已经是竭尽全力，弹完之后，也不禁冒了半身冷汗。

皇太后对皇上点了点头，“皇上，看来此事可以就这么定了。”皇上当即领会，说道：“众人听旨。”众人都跪了下来，“朕宣布，此次选妃大赛获胜者就是张凤吟，待钦天监择良辰吉日后与太子朱祐樘完婚。”

群臣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前魂未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张凤吟心中一片茫茫然，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