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青松居士与阿旧说了很多。原来他本是祭司殿的人,跟柳策之算是同门,后来因为不喜欢官场上的作风,便离开京都,云游四方修行,机缘巧合之下,收了白珣与青翎两人为徒。
他一上来就代替青翎对阿旧表示歉意,但阿旧还是没有轻易相信他,总感觉他与穆泽瑜说的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青松居士不太一样,便多留了一个心眼,让魏声派人暗中查访,弄清楚他进京这段时间,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可他神出鬼没,暗卫探访了小半个月,依然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这并没有让阿旧放宽心,反而离举办满月庆典的时间越是接近,她的心越是没来由的慌。然而帮皇子办满月庆典,是离耳国的规矩,她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断是不能拒绝大臣们的提议。
煎熬之下,这一天终是来临。
她早早起了床,在小韧的伺候下,盛装一番,简单用了早膳,便抱着穿了明黄色小蟒袍的小皇子缓缓往大殿走去。
按照规矩,只有太子能身着蟒袍,但这是穆泽瑜第一个孩子,他又如此宠爱国后,即便大臣们再怎么不看好,这小皇子成为太子的可能性都极大,礼部自不敢怠慢,所有用度都是按照太子的等级定制。
阿旧不知道其中那么多弯弯绕绕,只见小皇子扑腾着两只莲藕般的小胖手,使劲往阿旧怀里钻,似乎还没睡醒,扁着嘴,清澈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湿漉漉的水光,样子委屈极了。
她眼里浸满温柔,伸手戳了戳他胖嘟嘟的小脸蛋,见他圆溜溜的眼睛跟着自己的手指转动,不觉轻笑出声。
她到现在还没给孩子起名,便是想着等穆泽瑜回来,亲自赐他大名。
孩子这般可爱,他该是会喜欢的吧?
这般胡思乱想着,她来到万众瞩目的高台下,抱着孩子,在青松居士的注视中,一步步朝着高台走去。
“大皇子千岁,娘娘千岁。”
大臣的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她没有任何觉得可以骄傲的地方,全心全意都放在孩子身上。
小韧片刻不离跟在她身边,时刻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防止阿旧和孩子出了意外。
大皇子的满月庆典,本该更热闹的,可国君尚在守孝期,又御驾亲征,不在皇宫,于是阿旧与李庭商量着,还是一切从简了。
后来青松居士突然来访,介入此事,她明面上极少过问,私底下却让暗卫探得一清二楚。
此番新皇登基,撤了祭司殿,青松居士原本也算是祭司殿之人,他进京本就为了好好盘问穆泽瑜,哪知到了京城,新皇已经出征镇压暴动的鲛奴,又听说国后诞下大皇子,索性便留了下来,担任庆典的主持。
此刻他一脸严肃,指挥阿旧抱着孩子行跪拜礼。而到了大礼最后一步,却生生将阿旧难住了。
历来都是国君在祭天的案台前,执笔写下皇子的名讳,是为祈福。
如今不仅国君不在朝堂,连孩子的名字,阿旧也迟迟未取,可这么长的时间,却未曾有人告知她还有此番礼节。
“国君不在宫中,还请娘娘代为执笔。”青松居士在一旁重复了几次,阿旧才深吸一口气,将孩子抱给小韧,铁青着脸走到案台前,拿起笔思索良久。
下面的文武百官不知高台上发生的事情,还一个个探着头,盼着阿旧将大皇子抱下来给他们瞧瞧,沾沾福气。
阿旧凝神看着远方,心中百转千回。
这孩子与她经历了太多,几次三番遇险,还能坚强留了下来。回到皇宫调养得好,长得好,原本以为会安全出生,却还是历了劫,差一些被奸人所害。
他如今能安然无恙躺在在她怀里,算得上一个奇迹。
未来的日子里,阿旧只希望他能平安长大,韬光养晦,为父君排忧解难。
思及此,阿旧微微勾起唇角,在白色的纸上,写下三个大字:穆泊然。
淡泊名利,安然若素。
一笔挥就,阿旧转身,接过孩子,轻唤了一声:“然然。”
青松居士规规矩矩拿起那张纸,在案台前不知念了一段什么祭天的台词,回头一脸严肃地扫了众人一眼,最终幽深的目光落在阿旧身上。
“大皇子生母出身低贱,天不愿承认,日后定然也是封不了太子的。”青松居士轻启薄唇,无情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刀,直接刺进阿旧的心怀。
她嗤笑一声。原来这么久的忍耐,陷阱都在这边等着他们母子呢!
听他此番言语,台下一片哗然。
本来国君封后得皇子都是一件大喜事,偏偏国后身份尴尬,私底下总有思想顽固的臣子看不过她。此言一出,谢阁老便依仗年岁大,辈分高,在小厮的搀扶下,站了出来,指责阿旧魅惑国君。
阿旧安静地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看着下面慷慨激昂的几人,嘴角扯出一丝不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