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们瞧出新主人对这女人极其在意,她又是一身血污,杀人如麻的,心里惴惴不安。女人手里没有了武器,她们倒不怕她行凶,只恐性子烈,像一些自南方掠来的女孩般,寻个时机就自杀保全贞洁,倒弄得长狄王一怒之下叫大家陪葬。
因此,七八个奴婢寸步不离女人身边,睡觉时也分成两班倒,就怕多眨几下眼睛,女人上吊咬舌抹脖子了。
女人自被关押进帐篷后,一直没有说话,闷闷地喝碗奶粥,和着血衣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接近晌午时起床,她听见外面的人声马蹄声趋于整齐,才开口问道:“长狄王已经收拢赤狄各部族了吗?元尔木是否带人前来接应,李敬鑫现在处境又如何?”
奴婢们面面相觑,一个年龄稍长的女子慢吞吞回复:“李敬鑫是那个商人,巫马葛里吗我们不知道,这些都是王的事情,只要王爱你,你就是安全的。”
沐扶苍颇有驴唇不对马嘴之感,后又想起面前女子们只是狄族的底层奴隶,身份几类于大雍的军奴娼妓,自己的问话她们大概不能完全理解,改口问道:“你估计着,长狄王身边有多少手下?”
女子们立即七嘴八舌地劝告道:“王喜欢你,他现在身边没有其他女人,你不用害怕。”
“不管以后王妃是谁,只要王一直爱你,你就会过得很好。”
“我们见过许多抢来的美女,她们很听话,也有饭吃有帐篷住。”
“等为王生下儿子后,不会有人随便打你杀你了。”
沐扶苍停顿了许久,站起身:“算了,我要出去散步。”
奴隶动作迅速,抱腿的抱腿,拦腰的拦腰,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你不要走,你逃不掉的。”
沐扶苍无奈道:“我知道,外面这么多兵马,又有真呼和在,我自然逃脱不得。让开。”
她们没有松手,抱着沐扶苍,均困惑不解道:“外面很冷,帐篷里这么暖和,我们平时想住都没有机会,为什么要出去?”
“啊,难道你要自杀?!”
沐扶苍已放弃与她们交流,抬手把人拎起来甩在一边,举步向门帘处走去。奴婢们却比她更快一步,两个人拖住她的脚,剩下的人就势一滚,葫芦状滚出帐篷,举起手臂,摇晃着惊恐高呼道:“她要去死,她要去死!”
曾经赤狄王的华美帐篷,如今高坐其间的是拓律宽,面前一柄四指宽的弯刀深深斜插入桌面。他的下方是箕踞而坐的真呼和,正烦躁道:“……掉了一地的肠子,不知道昨晚混战时谁杀的他。他那帮手下,一直瞪着我,好像是我杀人一样,哼,我就把他们脑袋全拧下来了。”
“可惜,我本可以利用他打通衮州的路。”
“王,我们不是已经……”
说到一半,奴婢叫喊声在门口响起,原本聚精会神的拓律宽听见“雍女”,立即分心,道:“放她们进来。”
侍卫把弯刀垂下,奴隶们涌进帐篷,先给拓律宽磕头,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叽叽喳喳求饶,说那个雍女要自杀,她们力气小拦不住,请王派强壮的男人把她捆在木桩上,用马鞭好好抽打几次,教训到她听话为止。
真呼和正是心情恶劣时,不等拓律宽问明白,先大发脾气,一掌拍在矮桌上,桌子吱呀一声,四分五裂。他粗声粗气道:“王,把她送给我吧,我今晚就叫她学会当奴隶。”
拓律宽没有理会真呼和,他用雍语,轻声自问自答道:“沐扶苍想自杀吗?不,不会,她的傲慢与坚强让她不会轻易去死,坚持出去,应该只是要寻找逃跑的方法。唉,为什么要离开呢?我即将收服整个族群,成为真正的狄王啊。难道她竟如此看重大雍身份?”
沐扶苍坚持了半个时辰后,如愿离开帐篷。
沐扶苍身后跟随着年轻奴婢与高大的侍卫,她神色沉稳地走在血迹未净的狄人中,比末琳还像这里的王妃。
经过一个白天,七零八落的营地恢复整齐,夺取宝刀并杀光赤狄王儿孙的拓律宽,在埋伏附近的长狄部族配合下收服大半赤狄部族,剩下的小半四散奔逃,对拓律宽不足以构成威胁。
沐扶苍沉沉地吐口气,无论她怎样努力,拓律宽依然变成了大雍的致命之敌。
拓律宽对沐扶苍看管得很严,但他不知道沐扶苍不仅仅是身手敏捷,十几名狄族侍卫不足以困住她,真正让沐扶苍不敢轻易逃跑的,除了草原初春依然凌冽的冷风,便是他怕对沐扶苍造成伤害而想支开的真呼和。
沐扶苍粗略观察过情况返回帐篷进食。她刚捧起浸泡着饼子的牛奶碗,一阵寒风吹进,有人得到侍卫的许可,进入她的帐篷里了。
沐扶苍回过头,见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丰艳女子。
那女子举止肖似雍人,头上带着一支大雍款式的步摇。镶着细碎珍珠的步摇因为女子的抖动而摇曳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