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云韶进去的时候里面乱成一锅粥,几个太医围着端绪帝团团转,叶皇后掩面垂泣。容倦侧立一旁,不见悲喜,只看她二人过来,闪过一抹错愕。
温子和头皮发麻行礼:“见过端王爷。”
容倦眉心轻拧,没看他:“你怎么来了。”
云韶挑眉:“我不能来吗?”
“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巧了,我是这个意思。”
“……”
二人剑拔弩张,夹在中间的温子和无力翻白眼,只想说你们夫妻吵架,能不能回去吵。
容倦按住额角,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说来也奇怪,他自小一颗心修炼得古井般波澜不起,如今在她身上屡屡破功。云韶咬唇,心里也有点不忿,他老是将她排除在外,到底有没有当她是妻子。
二人不说话,气氛更凝滞,忽地上首处一声悲呼,一个皓白须发的老太医痛哭道:“皇上断了心脉!”
此言一出,叶皇后咚地坐到地上,容倦、云韶同时色变,端绪帝就这么死了?
云韶低道:“温太医,劳你过去看看。”
温子和去看容倦,容倦颔首。
端绪帝不能死,大事未了,何况……
他眼底闪过一抹沉痛。
几个太医都被心脉停跳震住,谁也没去管温子和,于是温子和顺当走去,一把脉,再探呼吸,顿时呵斥:“胡言乱语,皇上只是暂时休闭,何来断脉!”说罢也不管几个太医脸色,摸出几根银针扎下,一小会儿工夫,端绪帝恢复心跳,人的气息也平稳下来。
“这、这……”几个太医面面相觑。
端绪帝睁开眼:“是你救了朕?”
温子和马上跪下:“微臣莽撞,请皇上降罪。”
端绪帝虽然昏厥,但对外事不是一无所知,他抬了抬手:“起来……你……”他犹豫地盯了温子和好一阵,道,“你是之前那个……救了倦儿和老四的?”
温子和答是。
端绪帝闭眼歇了会儿:“好……妙手回春,医中国手,以后,你就是太医院首席院判。”温子和呆了,还没来得及谢恩皇帝又挥手,“你们下去。”
“是。”太医们依次退出。
云韶心中了然,前世,温子和在皇帝病重时医治,得他青睐,想不到今生亦然。
殿中只余帝后和容云四人,叶皇后见端绪帝无碍,长长吐了口气,端绪帝面无表情,冷酷问道:“朕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叶皇后惊愕瞠目,端绪帝又冷冷道:“来人,夺了皇后的凤令,贬入冷宫,永不得释!”
“皇上!”叶皇后凄然唤道,端绪帝却看也不看她,命人拖下去。
养心殿里的宫人个个垂首屏息,大气不敢出,云韶面露诧异,去看容倦,后者神色如常,像是早料到一般。
皇帝到底是皇帝,心性坚毅远超常人,但凡威胁到他皇位的,妻子也好、儿子也罢,他都能一一狠心除去。容倦嘴角微勾,挑出抹冰冷的笑。
叶皇后被两个宫婢拖出去,大抵是知道无望了,反而声嘶力竭:“皇上!皇上!这件事是臣妾一个人做的,和钰儿没关系,你放了钰儿、放了钰儿!”
容倦瞥她一眼,蠢货。
果不其然端绪帝暴跳如雷,哗啦推翻桌案:“钰儿钰儿,你眼里只有钰儿!来人,把那个忤逆不孝的畜生拖出去,削去皇籍,贬为庶人!让他滚出京城,今生今世不得再踏进一步!快去!”
王德海一个激灵,赶忙应下。
这眨眼功夫废了皇后、又废皇子,如此惊天剧变,更叫殿上每个人战战兢兢,抖栗难停。
云韶心思聪变,立刻猜到应该是容倦做了什么手脚,叫皇帝厌弃长孙钰,连带废了皇后。只是叶皇后之前待她不错,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她微有不忍,奈何右手被容倦牢牢攥住,抬眼看去,男人眉梢眼角极冷,嘴边勾起的轻蔑更是凉薄,她暗自一叹,熄了求情的念头,抬头看去,端绪帝仿佛一瞬老了许多。
“倦儿,朕累了,这几日的朝政,你代朕处置。”
这话一出,王德海眼皮一跳。
代皇帝处理朝政,便是监国,古往今来,只有太子才有这个权利。
他偷偷去看皇上,端绪帝却好像没意识到这个旨意的重要性,说完又看了云韶两眼。云韶右脸疤痕狰狞,皇帝眼神一顿,但叶皇后和老九的事彻底寒了他的心,以至没有力气再过问这个义女。
容倦微一躬身:“臣领旨。”
王德海闭目,如此看来,即便不是太子,一个摄政王……也是跑不掉了。
行出大殿,云韶忍不住道:“到底发生什么,皇上为何?”
没说完,王德海便快步跟出:“端王爷、端王妃,承乾宫已经收拾出来了,请二位移步吧。”承乾宫是太子处理国事的地方,如今这样堂而皇之的叫容倦住进去,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但容倦猜这不是端绪帝的命令,多半是王德海根据上意揣摩出的结果,他是内侍总管,有权分配宫里一切住所。
容倦饶有深意的笑了笑:“多谢王公公。”
王德海立刻低头:“杂家不敢,二位,请。”
云韶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复杂。她知道这个男人的野心,也明白他志向所在,如今就要实现了,心中却觉得不安。野心、权欲,男人骨子里流淌着争抢与戮夺的天性,即便是容倦这等出尘于世的孤傲之人也不能例外,可得到之后呢?她不禁想起长孙钰,他,会是第二个他吗?
忽然,手被握紧。
云韶抬头,对上那双幽如深潭的眼。
“走吧。”
他握着她的手,一步步向承乾宫走去。
男人的手掌很大,宽厚,透着丝丝凉意。
云韶不由自主跟着他,看那修长背影迷离如雾,一时心神恍惚,不知是好是坏。
诚王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