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怪物!那是马吗?!那不是马吧?!!”
他本以为这块马场已经足够大了,但那匹雪白的战马竟然没几倏就撵了上来?!
“可恶啊!马匹的脚力差距太大了!!这样居然还想着玩追逐战,我是傻瓜吗?!!还不如一开始就朝他冲过去来得痛快吧?!!”
艾利梅尔的心境从未如此萦乱过他从来没有这么早地就自暴自弃起来,从未有过。
是什么让自己陷入了如此慌乱?
他当然心知肚明,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
但,又一个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了尽管那从结果上来说似乎是个好消息。他们的长官似乎放缓了步子,像是在刻意等待着后面的两匹马追上来一样。
“耐力吗?是耐力不够了吗?……不,不可能……就这么短短几倏间……故意吗?是故意的吗?……他难道……刻意想要同时与我们三人交锋?”
尽管心乱如麻,艾利梅尔仍然坚持贯彻着当时构思的战术思路。尽管对手刻意放慢了步子,无论是出于不愿凭借马匹的优势取胜的心态,还是好奇于艾利梅尔的计划,想要完整地看到最后,但单凭他自己的坐骑仍然不可能同那匹矫健的白马拉开足够距离因此他轻拉马缰,略朝左侧调马头,尝试绕一条有弧度的线路,与俩罗吉的追击相配合这样通过自己的带领左右对方的追击线路,从而让两个罗吉能够得到一条更短一些的路径以追上那匹白马。
只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即便对手有意地为他们三人创造出了机会,仍然有最难且最关键的一步需要完成,需要由他来完成。
他必须抓住恰当的时机,在靠近场地边缘的地方急转过马头,用自己和马匹的肉身挡住对方,迫使其减速!
选择场地边缘的理由是,场地东侧和西侧的边缘都竖立着一堵墙壁,这意味着那位大人的马匹为了避开边墙的阻隔,必须要调转方向才能继续行进。他有两个选择:第一是继续向左,选择和艾利梅尔的行进路线一致的路线,这样急转马头的艾利梅尔就可以正好挡在他的行进路线中央,逼迫他减速第二是选择向右,但由于此前艾利梅尔已经选择了一条向左手边绕行的弧线路径,这意味着从后追击艾利梅尔的那位骑士大人也同样是以一个锐角从左侧切近边墙的,他要向右转就必须拐过一个更大的角度,这样一来,他在那里同样也会被身后的两人赶上且正面遭遇。
当然,后一个选择根本毋需考虑。如果他是那位骑士,艾利梅尔也当然会选择向左与自己接战。对手的骑枪有着不言而喻的长度优势,加上技术和马匹的全面碾压,自己根本没有半点胜机。
换而言之,这毫无疑问是个“自我牺牲”的战术以自己的必然落败,来换取两位罗吉从对方的身后得手,这样的取胜策略。
纵使那位骑士要如何在没有骑枪架的情况下操使好那柄巨骑枪仍是个悬而未解的谜题,但艾利梅尔此刻却完全无暇顾及这样的事情了。
当下充斥着他脑海的问题是落败的代价是什么?
是死亡吗?
在那柄骑枪面前,他的身上连一件值得一提的防护没有。那不是专为竞赛准备的轻木钝头枪,一旦击中对手的盾牌就会自己断裂那是货真价实的武器,是坚固的、尖锐的、为了在战场上捅穿对手的喉咙制作的金属芯骑枪!
艾利梅尔无法控制地想象起儿时亲眼目睹过的那悲惨一幕,只是这一次,在他的脑海里,那个丧生于无眼骑枪下的倒霉蛋变成了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那迫近的机会反倒成了一种折磨。
“……为一个几乎毫无干系的人作出这样的牺牲,到底值得吗?”
“……就这样送命……未免太愚蠢了吧?”
不自觉地,他拉缰的手颤抖了。
“大概是时候了吧?”
弥斯想道,同时不忘迅速地扫视一眼整个马场。沙恩和他的坐骑仍然保持着失控的状态,但所幸还没有落马,也暂时影响不到这边德法叶仍然驻马于原地,没有半点参与的意思而他身后那对紧追不舍的兄弟组也随着他放缓马速而渐渐追了上来,迫近到了一个值得关注的距离。
如果艾利梅尔想要截击自己的话,最佳的位置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弥斯的骑枪仍然高高地擎在头顶,没有放下这是当然的了,除非他是贝汉默大人那样的猛人,否则是绝不可能单靠一只手就能稳住平放的巨骑枪的。
所以,是时候用上两只手了。
他拽缰绳的手突然提了起来,用牙齿一口咬住了马缰!
长而充满魄力的巨骑枪之锋为自重而落下,作为杠杆的另一端,骑枪的尾端则随之升起,并被牢牢地夹在腋下和肘关节之间刚刚解放出来的那只手稳稳地托住骑枪的中前段,充当了一个不仅坚实而且灵活的骑枪架!
对于风暴崖的骑手来说,操控马匹只需要动动脖子就足够了。
“就是现在!”
“就是现在!!!”
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在那一瞬间,艾利梅尔成功地强迫着自己片刻丢掉了那些关于战斗结果的想象。
他没能说服自己的恐惧,于是干脆决定忘记它,因为他绝不想错过那个胜机!
他用力地拉缰,调转马头,用自己的肉体横在了弥斯前进的路径中央,面对着借着马速呼啸而来的锋利的骑枪尖!
如他所料,对方减速了。
尽管那并不足以回避开他们之间的交锋,但足以让罗吉兄弟成功地撵上来。
胜负便在白驹过隙之间决定了。
当骑枪锐利的锋尖划过艾利梅尔的侧颈,撩动他的头发,已然连呼吸都忘记了的他心里一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坠下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假装忘记了恐惧,但只要恐惧存在,它又如何能被真正被忘却?
在那个离死亡最近的一瞬,他闭上双眼,手一松,任骑枪落在了地上,甚至没能瞄准对手袭来的方向。他的呼吸停止了,身体也像石像一般僵在那里。
他左颈的皮肤裂开一条口子,渗出暗红色的血液几根深金色的头发被迅猛的冲击带了下来,飘舞在空中。但除此之外,从比赛意义上他并没有被击败。毕竟,他没有被击落下马,也没有遭受到任何在枪术竞技中会被算分的攻击。
但他毫无疑问败了。他的心已经被击败,被自己无法制扼的恐惧所击败。
比赛当然不会就这样结束。
艾利梅尔的回身换来的是弥斯当前的困境从他的身后,两根同样长的巨骑枪正在迫近!
若非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的话,这样的情境恐怕是危险至极。
是的,之前的减速正是为此而做的准备。雪影的四蹄已然摆在了正确的位置上。用人所使用的搏斗技战知识来说,可以称之为“站架”。人的站架与马的站架总还是有所不同的,但无论如何,它们在战斗中所承担的作用却是异曲同工的。
在与艾利梅尔接战的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弥斯的脑袋猛地向右扭转,勒紧了马缰!
而那正是雪影左后蹄在前、右后蹄在后的时刻。
在身后两人惊愕的目光下,雪影竟抬起了前踢,伴着一声嘶吼,仅凭后肢突然扭转过身!
无论是弥斯还是两个罗吉,他们都是循着艾利梅尔带领的左向弧线行进的,因此,罗吉们的骑枪指向的方向当然也是左方。正因为如此,这出乎意料的向右急转不仅完美地躲过了两柄骑枪的锋尖,与此同时,由双臂稳稳地持握着的巨骑枪凭着马匹急转的力量,更似划过一道闪光的银色圆环,以惊人的巨大力量甩开了两柄骑枪!
待他们冲过去,弥斯的骑枪已然从两人的身后在他们的铠甲上示意性地敲出金属的鸣响。
面对此三人的战斗,胜败已然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