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一时说不出话来。
无论是前世看过的电视电影还是阅读过的演义都正不断地提醒着他,即便跟前这位同自己年岁相差无几的年轻人打的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意,可显然对方的黑暗房间中,烛火似乎已经熄灭有一会儿了,一丝丝青烟尽散无踪。
夜色朦胧令人分不清确切时辰,远处的火光与零星的脚步声刺激着两人紧张的心神。
须卜鹿姑重新缓缓靠在墙边,只是他的双眸中积存着挥之不去的紧张与杀意。
刚想要支起身子但旋即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便向着自己汹涌袭来,饶是吐奚力常年身处军伍早磨出了一副坚硬如铁的心智,可冷不丁的他仍旧倒抽了一口冷气。
皱着眉头顺着疼痛袭来的位置伸手摸去,这是一处来自腹部的刀伤,虽是已简单包扎可这显然只是权宜之计便已经足够了。
因此他今日完全是抱着相当淡然的心态前往兰府的,在他看来须卜鹿姑并非恶辈,或许比起不愿多生事端的自己,他的确是怀荒镇目前最好的选择。
只是张宁的生死未卜以及镇将于景等人的了无音讯让他感到一丝焦虑,柔然频繁南下,甚至屡次靠近军镇足以说明对方在肆无忌惮的同时已是完全不担心可能会出现的反击,这不禁令吐奚力疑惑万分,柔然人凭什么敢如此张狂呢?
揣着疑惑与忧愁,吐奚力欣然前往兰府,此番他只求军镇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安定下来,以慰惶惶人心。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在半路上竟然遭遇了山字营的伏击!
近百名全副武装的山字营军士从镇街两旁一涌而出,在两名他极为眼熟的队主带领下没有一丝犹豫地朝着自己挥刀杀来,这显然是出乎了吐奚力的预料!
短短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内吐奚力身旁护卫便尽数战死,唯有他在护卫的拼死掩护下狼狈顺着巷道逃窜,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身背多处刀伤一路且战且退,而后更是猛然撞见了同样狼狈不堪且浑身是血的须卜鹿姑。
两人皆不是蠢人,一心中毫无疑问是有着韬略的!也正狼狈的逃窜了,这难道就是氏族高层口中自己的城墙,在这种情况下难道还怕他们出工不出力吗?
更为重要的是这样以来既用不着雇佣劳工也不用征发劳役,甚至还有着源源不断地流民正接连进入镇中完全用不着担忧后续劳动力,照此算来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不容多想张宁苟南一两人便立时依照张景宗的办法征发流民扩建怀荒镇,果不其然,一听说要修建的房屋是给自己住的,建造的城墙也是为了抵御柔然人,先前还颇有几分不满的流民们立时便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修建中。
不过问题总是层出不穷的,张景宗这方刚开怀大笑了没多久,一个棘手的问题便摆在了他的眼前。
修建房屋对这些有着一把子气力的流民而言并不困难,无论是土堆或是木伐都能很快就搭起框架来,可说到建筑城墙却是令张景宗和他麾下的官吏们犯了难。
此时已是公元五百多年,砖筑城墙不仅早已登上了历史舞台更是已工艺成熟,别的不说而今天下十之的城墙皆为砖墙,其中洛阳等重要都市城墙更是内外用青砖进行包皮,再使石灰或白灰做灰浆,大量砌筑,青砖城墙露出白色灰缝,既美观又坚固。
而之所以张景宗此时会犯难原因无它,只因怀荒镇身为边关军镇其军事功能极为重要可除去军事外无论是生产经济亦或是工业发展基础都十分薄弱,甚至多数几乎为零。
别说烧砖的工坊了,先前就连粮食都需月月从洛阳调集运送一旦中途出现问题边关镇军便只得老老实实饿肚子,正因如此才逼得各镇化军为民大量开垦农田既是游猎又是掠夺的,各镇军可谓仙过海各显神通这才堪堪使得镇兵与大部分镇民不受饥荒所迫。
同时之前为了抵御柔然人的南下入侵,张景宗早已命令军士们运出了库房仅剩的砖块用以修筑城墙,而即便是这样也唯有朝外的一面城墙以砖石铺贴,内里依旧泥土包裹,因此现在要说到再建新墙却是无一匹横砖。
望着一筹莫展的苟南一等人,张景宗也是无可奈何眉头紧皱,既是要扩大军镇那建筑城墙便是首要,否则任是街道房屋规划的再好也就如同空中楼阁一般在混乱的边关时刻面临毁灭,到头来也是做了无用功,可砖又应该从哪儿来呢?
正当张景宗等人大眼瞪小眼时须卜鹿姑却是兴致冲冲地赶了过来,其面色喜悦精神头大好与苟南一等一众官吏有如天差地别,见此情形张景宗也是眉头一皱肃然道:“汝身为一军营主身肩重任岂能如此轻浮?”
须卜鹿姑兴致冲冲而来当真是没想到自己这还没开口呢就被自家军主给呛声了,当下他立时脸色一红哼哧哼哧说不上话来,但神情却是苦闷无比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犯了错,那曾经提起过的弩机吗?!!纵然是宇文泰高欢在此与自己做出同样的交易张景宗也绝不会皱半下眉头,自阿史那敦错一事他早已是想开了一切,如赵贵者能为自己所用那便最好,若是不能那就需要给予自己足够的利益,连未来的突厥狼主他都能将其放走更何况是一个声明不显的贺葛岚呢?想到这里张景宗霎时心乱如麻,可旋即他便回过神来轻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后再次探头向着前方望去,只见黑暗的夜色中陡然出现一丝极其刺眼的铮亮光芒划破空气朝着他闪来,阴冷中带着令人不寒而因此张景宗唯一担忧的是柔然人用源源不断地兵力一直强攻,不惜代价的强攻,亦或是肆意无情地驱赶附属部落充当炮灰,好在万幸的是他此番恰好遇上了将怀荒视作唾手可得的豆代原,此人尽遣本部攻城只以为半个时辰就能破城劫掠,这才造成了眼下局势青壮并不能算上自己的敌人,相反他们还主动参军被编入了乡勇营中,更何况在此事上他们也应当算作受害者,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一念及此身为匈奴人的须卜鹿姑心中难免生出一丝丝抵触,可旋即张宁的一番话却让他不得不陷入沉默。
是啊!既然都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又怎能再令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稳定局势付诸东流呢?
思来想去须卜鹿姑只能是默默点头,但紧接着他便记起了自己此行前来的真正目的,如何处置昨夜那名主动投降的镇军队主。
他曾软磨硬泡过无数次想要从兄长手中讨来这精美玉佩,言待其化时自会交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