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济去远了,容悦扶着春早回了屋中,往炕上坐了,说道:“我有两件差事吩咐你,第一,叫人去御药房盯着看皇太子的人去抓了什么药,第二,叫人去看看宫门四面的布防,只悄悄看,不要生事。”
春早见她面色冷白,神情冷肃,只不知到底是何等要事,但必然事关重大,忙忙去了。
春早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李玉白正同贵妃说些保养之法,见春早似有要事回禀,便要告退,只被贵妃抬手阻止,又听她问春早:“方子可拿回来了,给李太医看看。”
春早从袖中拿出一纸药方,递给李玉白。
“劳太医瞧瞧,这方子上的药是治什么病?”容悦面上尽量保持从容,心中却益发紧张。
李玉白捻须看了半晌,面上神色越发肃重,两道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处。
容悦只觉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膛,只问:“此药方可有不妥之处?”
李玉白便指着药方说道:“娘娘请看,此方中白头翁、石膏、知母均是清热解毒之药,可其中这几味药,药性猛烈,若非绝症疑难,是断不会用此药的呀,不知娘娘从何处得知此方?”
容悦只觉天地间骤然崩塌转换一般,手暗地里抓紧身下的炕褥,说道:“只是一个……是一个……”眼泪漫上眼眶,酸酸涩涩,无法启齿。
春早比她清醒理智,只说:“是娘娘的一个故人罢了,李太医久浸宫闱,深知其中厉害,当知道有些话只能入在耳中,烂在心里。”
李玉白连连道是,退了出去。
春早见四下里无人,才跪在容悦膝下低声说道:“娘娘,方才奴才去神武门打探,发现那里的守卫全换了人,对进出排查极严,通往外朝的路也有重兵把守。娘娘,究竟出了什么事?”
容悦说道:“皇上他想必病得很重,太子此去,怕是要……”
春早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置信:“老天爷!”
容悦眼中泪水无声滚落,满心里千头万绪,毫无着落,太子不愿跟她说更多,毓庆宫又从来没有她的人手,皇帝远在千里之外生死未卜,她该怎么办?
春早思量半晌,说道:“娘娘,如今太子爷已先发制人,您可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赶紧拿出主意来啊。”
容悦喃喃道:“主意?”
“正是,”春早眉宇间肃然起来:“您要为十阿哥打算,以恭王爷对您的心思,老爷在朝中仍有些故旧,如今六爷在外头也是极出息的……”
容悦听明白她的意思,高士奇此人逐利,有尹德这重关系,未必不能拉拢,在外朝为她招揽朝臣支持十阿哥,只要太子一离京,即刻控制京城,再派遣人联系上常宁,撑住一两个月,待常宁勤王回师,反扣太子一个弑父的罪名,到时候就可效仿孝庄文皇后,翻身扬眉了!
这个想法如此骇人,容悦不禁暗暗哆嗦,她抬起头来,正好瞧见紫檀多宝阁上摆着的一只比目鱼磬,想起素日来倾心相知,想起景仁宫剖心之语,再想想当日落魄时各宫的闲言冷语,皇帝对德妃的柔情关照,想到他在乾清宫与那样多的女人翻云覆雨,蜜语甜言,只浑如熬煎,似生了一场大病,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