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仅限于世子,陈茯苓自迈开步伐起,就不曾再看徐喂虎一眼,更无需提与之相谈。
面对陈茯苓的迎合,世子也只得硬着头皮连连回应。
陈茯苓仰起头看了看,笑道:“托世子殿下的福,嫠人这回才得以上这南庭后山呢,世子殿下是不知道这南庭里自持德高望重的一群老东西头抬得有多高,当年嫠人就差拔剑相向了,仍是不允。”
陈茯苓说这些话时,走在二人前有的徐喂虎微微一颤,嘴唇动了动,却也没能说出话来,稍低着头继续朝山上走。
未等世子开口,陈茯苓又接着说道:“当年嫠人的实力也就与丑石那般,否则哪能不拔剑呢?唉。”
“丑石的实力在小尊气境吧?”梁秀问道。
陈茯苓想了想,说道:“倒是不好说,丑石并没有多少修为,但其体质过人,若单论蛮力而言,对上大尊气都不是没有可能。”
“单靠蛮力么…”梁秀惊讶地挑了挑眉,细细一想,不禁深吸了口气,如果说之前那一拳只是单纯的蛮力的话,那这丑石确实有过人之处,也难怪丑石能被收进后山。
陈茯苓仿佛将世子的心思一眼洞穿,掩嘴一笑,霎时使这腊月深山里多了几分绿意盎然,“丑石进后山靠的并不是什么过人之处,世子殿下多想了。”
“那是为何?”梁秀佯作镇定地问道,心里早已炸开了花,相比于丑石的事,被陈茯苓悄无声息地洞穿心里想法更使世子吃惊,混身打了个寒噤。
陈茯苓近乎半边身子都贴在世子的手臂上,当然能感受到世子的微妙变化,除了将世子的手臂搂得更紧些外,倒也没有了其余的举动。
见世子不再言语,陈茯苓才温声解释道:“其实关于后山的传闻江湖上也挺模糊,这后山明面上说着是为了惩罚犯了庭规大忌而设,但其实没几个人能被关到后山里来,而被关到后山的人里,基本上都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这倒挺矛盾的。”
梁秀似清似明地点了点头。
陈茯苓接着说道:“关于丑石…其实他蛮叫人可怜的,丑石并非天生的傻子。”
随后,陈茯苓将丑石的事缓缓讲来,这位倾国倾城的寡仙子在不久前才对丑石起了杀念,此时再次提及丑石,眼中却带着怜惜。
丑石六岁那年的腊月,亦是名扬四海的南庭音会,庭中迎来诸多宾朋,其中一位老先生牵着两头驴,丑石幼时在庭里可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仗着老庭主的溺爱在庭中横行霸道,趁着闲时爬进了驴棚,想像老先生一般骑于驴上周游云海,尽显道骨仙风。
听庭里的老先生说,那时候的丑石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定能成为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高手,其天赋近乎可以与江南当代第一人的李本楼比拟。
可事与愿违,丑石刚将双手攀放在驴屁股上,还未等其出力,驴倒是先出了力气浑厚的驴蹄重重地踢在丑石的脑门上,将丑石狠狠踢飞,像一枚绣球一般滚走,撞在了数丈外的树上才得以停下,这一撞还恰巧撞了脑袋,昏迷不醒。
三天后,丑石迷迷糊糊醒来,可大家发现,丑石和过去不一样了,不再调皮捣蛋了,经常两眼恍惚,目光聚不到一个焦点上,吃东西时嘴角也总是留条缝,让饭菜出来让空气进去,一笑就会往外流口水,说话时舌头会忽地一下打折,着急时还会口齿不清。
庭里人都说,“完了,丑石被驴踢傻了。”
从那时候一直傻到现在。
陈茯苓一番话罢,两人都陷入了沉思,梁秀并不是什么心软意活的人,初听时甚至还觉得一个人被驴踢傻了未免有些可笑,可慢慢想来,倒是有些可惜江南失去了一位高手,加之身在以实力为尊的宗门里,纵使有老庭主庇护,可如今老庭主尚在都拦不住丑石沦为笑柄,哪天老庭主不在了呢?
想到此处,世子稍稍叹息。
忽然,一直低头不语的徐喂虎转过身,不苟言笑地说道:“他想骑毛驴到江湖去。丑石说的,他经常这样说。”说罢朝世子拱手作礼,“在下就将世子殿下领到这儿了。”
梁秀一惊,这才发现众人已到了山腰处,赶忙向徐喂虎还以礼数答谢。
徐喂虎转身离去,至始至终不敢抬头看一眼陈茯苓。
良久,世子淡然一笑,喃喃念道:“想骑毛驴到江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