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衿平静反问道:“陛下难道觉得会有人能绕开朝堂上二十五名一品武夫的监视去教唆太子殿下?”
苏洪武无言以对。
“他本来心性就不算上佳,更何况还是太子,生性放荡,难免会沾染上一些邪门歪道。”萧子衿淡淡地说着,一边有条不紊地落着棋子,“这一点,江老先生应该和你说过。”
苏洪武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不再回避,说道:“寡人知道他的用心,也知道,新朝建立以来,寡人对于寒门子弟不够重视,导致了朝廷气象衰败老化,但是萧先生不要忘了,前朝是为何而崩溃,前朝皇帝是因何而被乱刀砍死。”
萧子衿陷入沉思。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皇帝说,那人为了他付出了八分气数,为他的天下造出了多么宏阔的空前鼎盛气象。这位一向冷血的首铺大人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不知情的皇上说这些。
可能这辈子,只有自己才读的懂他了。
两鬓已经略微泛白的中年儒士轻轻地再落一子,一子落龙腰。
他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尽管他操之过急,但是,我远不及他。”
浩东皇朝建立十三载,那个老人身为前朝首铺的脸面和尊严已然丢尽,却还要背负天下骂名。
萧子衿轻声说道:“往后,罪孽也只能由我来扛了。江湖苦,最苦是我等。”
皇帝一头雾水,唯有欧阳容若,眼神炙热,郑重其事地作了一辑。
棋局结束,人去房空。
萧子衿看着盘中残局,喝了口已经凉透的茶水,淡笑道:“当初打下浩东皇朝,我留下你,不过是为了留下前朝积攒下来的百年气数不至于一滴不剩地全部流逝,你当上首铺也罢,当着你的祭酒也好,只要能留下气数,便是好的。”
“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把我打算一点点汲取下来,缓缓输入朝廷的气数于一夕之间尽数赠与朝廷。”萧子衿看向遥远的北方,似乎与含笑而终,坐而不倒的老人遥遥对视,缓缓说道,“直到我听到首席练气师连夜给我送的密谏,我才知道,胸怀天下不止南宫,浩东犹有江嘉尾!”
说到这里,首铺萧子衿的眼中尽是敬佩之意,他轻轻地捧起杯子,朗声说着,似乎是说给天上的他听。
“我欲怀抱山河,奈何前头有个你,已经怀抱了整个天下。”
似乎是不甘,又似乎是佩服,萧子衿哈哈一声长笑,说道:“就按你的策谋走好了,烽火城自古是边关一等一的重镇,其重要性甚至可以说比长安城还重要,守军此刻仅有两万,当中八千步卒大多是前朝旧部的老兵,所以决计拦不住林梡墨。所以,我就照你所想的,把这座城给他。”
“白衣儒将?说到底也是武夫,居然还妄想以一军之力撼动一国,然后自封为王不成?”萧子衿温和地笑着,自言自语道,“就是再给你十城万卒又如何?国之大势,岂是凡夫可撼动的?”
他的眼中浮现出无尽的落寞,轻声道:“放心吧,等我杀了他,会在你和这个白衣儒将的敬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