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向主席酋长申请应急镇压行动授权,因为如果马百拉遭遇不幸,基本可以预见蜂巢里的疾游海婴会立即哗变,除了武力镇压,他想不到任何可行的方案能让疾游海婴冷静下来
三、封锁蜂巢对外的一切信息联系,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不能让蜂巢以外的其他海婴得知马百拉遇害,尤其是不能让宗氏派知道,否则他们会乘机笼络全世界的疾游海婴
四、亲自向自己的岳父,马百拉的父亲,疾游氏族的酋长请罪,并做好以死谢罪的心理准备。
至于兄长纳查瓦,那只能说是他贪功心切,咎由自取。作为弟弟,哈葛托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为他做的了。
他盘算一番之后,只向一众海婴简单地说了句“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便关掉了所有与会者的视频连接,只剩下代巢监奎迪勒的画面。
独自面对蜂巢中资格最老的海婴,他的目光黯淡得几不可见,并将颊毛全部捋到背后,那是听涛海婴晚辈面对前辈时的敬态,以表达自己的谦逊,但此刻他更像是一个没了主意的孩子。
“我想跟您单独谈一下。”
吕湘英驾着车,在杂草丛生和泥泞遍布的地方行驶着。他前方根本没有路,或者说曾经有过路,但现在已经看不到。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方位,只能凭感觉去开。一路上,他都枪不离手,为的是提防同车的潘德念突然有什么动作他也时不时窥着后视镜中身后的轿车,但黑夜和暴雨只能让他看见轿车的两盏车头大灯。
该往哪里去?他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时候,副架上的储物箱突然传来了声音。
“吕船长,你要是再往前开,就会掉到一条深沟里。”说话的正是邓冠勋。他连忙刹住车,并命潘德念打开储物箱,这才知道原来里面放着一部对讲机。
他将对讲机取出,冒着大雨霍然下车,并狠狠将对讲机掷在地上踏个稀巴烂,然后将潘德念从车上揪了下来勒在身前,再咆哮着命令轿车上的人下车。
邓冠勋缓缓下了车,走到他跟前,不料未待分说,脸上便挨了他一拳。
“说!这车上还有什么无线电设备可供你们追踪的?”吕湘英瞪着眼问。
邓冠勋仍是面无表情地用腹语说话,“我跟你一样,都是头一回坐上这车。再说,定位需要卫星,而现在我们头顶的卫星,控制权大多在宗氏派手里。”
“那你怎么知道车上有对讲机?又怎么知道无线电的频道?”吕湘英追问道。
“对讲机是标准配置,频道是预先设好的。你可以怀疑有人偷听,但凭这对讲机,根本起不了追踪的作用。”
看着邓冠勋说话的样子,吕湘英只感动一股莫名的愤怒,“你给我好好说话!嘴巴一动不动的玩什么腹语。”
“这是我们隔墙耳对情报人员的基本要求:在交流中尽量使用腹语,以避免被人读出唇语。”邓冠勋不疾不徐的回答,让吕湘英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什么极其幼稚的问题一样,一时间竟接不上话。
“这附近其实是一片荒郊,没走过的人很容易分不清方向。”邓冠勋说,“这样吧,你跟着我的车,我把你带到一条公路上,你再决定往哪个方向走。”
“天晓得你会把我们带到什么埋伏圈里。我脑子里的纳查瓦告诉我,就算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你半句话。”吕湘英反唇相讥。
“那你就只能等天亮再走了。”邓冠勋环顾了一下四周说,“不然你极有可能冲进某条深沟或水塘里。”
吕湘英深知这不是个办法,毕竟现在仍离蜂巢不远,立宪派极有可能在反应过来之后,作出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的决定。所以与其在这里耗着,还不如相信邓冠勋一次,毕竟他和车上另一名傀儡尤凤仪都是疾游海婴,想必不会拿自己少主安危来耍花招。
“行。”他说,“我已经在那鬼地方赌了你五六十层,也不差再赌你一段路。”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明白到,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即便是人类也没有疾游海婴来得可靠。这实在颇为讽刺。
方案谈妥,众人又再重新上车。尤凤仪把车开在前面为吕湘英开路,一路磕磕碰碰,东拐西绕,好不容易才开到一条乡道之中。吕湘英想不到,开车时眼前根本没有什么建筑物之类的东西挡道,却还是得绕来绕去才绕到乡道上,他自问仅凭自己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
到了乡道,尤凤仪停下了车,让吕湘英超过她。吕湘英缓缓将车驶入乡道,在车灯之下,他发现道路两旁的树木已经长得非常茂盛,枝叶繁杂,道路上铺满了湿漉漉的落叶,显是多年没经修葺和打理的缘故,而树下的杂草杂花,更是长可及腰,再加上路面龟裂,以致有不少顽强的植物从柏油路面破土而出。
长期徒刑刑满释放的人,在重新踏入社会的时候总会产生无法抵抗的不适感。因为社会的发展已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他们再也追赶不上,适应不了,对当前社会无比陌生,犹如到了另一个星球,即便如何努力,也再难融入。吕湘英如今也有类似的感觉,但造成他不适应的并不是社会的发展,而是文明的极速倒退。
面对眼前巨大的荒凉,他只觉得这天地虽大,却已无他的容身之处,以致有那么一刹那,竟萌生了返回蜂巢的念头。他已经无家可归到要将敌人的家看成自己的家。人生最可悲的,莫过于你根本不知道未来的每一天自己会在何处醒来。
他对这颗星球的归属感就在这深夜之时,暴雨之中,大树之下,顷刻荡然无存。他觉得自己再也不属于这颗星球,而这颗星球上也再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他不仅谈不上是这颗星球的主人之一,甚至谈不上是一名客人。
深呼吸了一下,他努力摆脱顾影自怜的思绪。反正路就在眼前,浪迹一天是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