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直都知道父母看重那个孩子,但蓝阳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丝希望的,自己也是父母的孩子,亲生的,再怎么样,自己在父母心中也应该有一点点的重量,结果呢?接到王月桂电话那刻,蓝阳的心彻底死了。
“阿兰啊……”
电话那端,是王月桂带着苦涩又有点无奈的声音,这声称呼,饱含了很多情绪,蓝阳也分辨不清,这里面占比例谁更多点。
从她退学离开家乡开始,王月桂极少主动打电话给她,打了也是要钱,从来不会过问她在外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好似在这些人眼里,上过大学的她,在外面肯定混得不差,坐办公室,拿大几千的工资,怎么着也比在竹木村强不是吗?
是啊
蓝阳无力反驳,她现在甚至拒绝再用从前的名字,王月桂这声呼唤,让她死寂的记忆复苏,开出一片又一片灰暗的花圃,从她的幼年到成年,时间线那么长,远远望去,却没有一丁点亮丽的彩色,全都是灰扑扑,暗沉的色调。
这就是她的世界,她极力隐藏,奋力撇开,又无能为力的成长世界,从来就没有彩色,哪怕曾经出现过,后来也凋零了,也变成了黑白灰,跟葬礼那样,死气沉沉,没有丝毫生机出现。
蓝阳握着手机,嘴巴张开,却无力发声,她只能听见王月桂不停的诉苦,家里怎么怎么难,没有钱,地里活多干不完,身体不好,此类种种,一直不停,不停的在跟她说,旁敲侧击的还说到那个孩子。
“……羽明儿那么,哎呦……怎么说也是你侄子呀,我跟你爸老了,没用了,以后还不知道指望谁能照顾他……你大姐大哥都回来了……唉,你大哥这些年也不容易,夫妻两个在广东那边又不知道干了什么,总是要钱……那年我去伺候月子,见到你哥呦去码头给人搬运货物,累得直不起腰……我那个心疼啊,现在回来瘦成这样……阿兰啊……你要是手头宽裕,就……就……”
说到这里,王月桂可能也意识到对面的女儿沉默了太久,气氛有些怪异,后面张口要钱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梗在喉咙,不上不下,特别难受。
蓝阳发现自己的眼眶很热,有什么东西流出来,她来不及在意,哑声问了王月桂一句,“那我呢?”
她没有为这个家上刀山下火海,所以就被认定没有付出过,所以现在就要被强制的承担所有责任,她可以这样理解吗?
是不是只要她活着,她就不能脱离这个家,时时刻刻都要接受父母安排给自己的角色,然后认真扮演,不能有怨言。
她清楚记得,最后一次回家是为了什么事情,陈生指着大门让她滚,所有人看她就像在看怪物,难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村里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往她身上捅刀子,人言可畏啊,流言害死人啊!她也会痛苦啊!怎么父母就是一点也不心疼她呢!
“那我呢”这个问题蓝阳从来没有很认真的问过王月桂,因为知道没有答案,王月桂根本不知道这个问题背后隐藏了多少泪和辛酸,也不知道在这个家里面,不平等待遇带给她们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