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角落里突然有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惊讶唤道:“新娘不见了。”是位模样望着便憨厚讨喜的仙子,一双圆圆的眼睛瞪起。
众人皆把目光从司命和那位仙君身上挪开,朝着白狼看去,果真看着白狼高大精壮的身形在前往祭天台的途中顿住了,不知何时那风雪亦逐渐停了下来,白狼那左右张望的踌躇身影便更加清晰起来。
坐席上的众人面面相觑,不想一场六界来贺的婚典居然演变成了一出闹剧,先是狼族的大长老拍案而起,那花白的胡须和眉毛都因为盛怒而挤到了一起,看起来威严却又滑稽。
新娘子似乎是被绑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眼底的震惊再也藏不住,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是什么人?”他嘴角的白胡子随着的吐息颤颤巍巍了两下,“有这么大的胆子!”一身毫不起眼的银灰色袍子随着他突然喷吐而出的气势烈烈的抖动着。
于是众人心中的猜测便得到了证实,新娘子的确是被人绑走了,是何等绿林好汉,竟有得如此大的胆识和勇气,竟然敢在六界众多有头有脸的大能跟前抢人,大抵是嫌活的太过轻松自在了,想要潇洒一把。
各位仙君仙子饶有兴趣的模样,丝毫不担心被掳走的新娘找不回来,反而捻起了案几上备好的茶点与甜食,静静等着被拎出来的“绿林好汉”受苦受难。
可那原本应该暴跳如雷的狼王竟然没有任何动静,他依然只是静静的立在已经小了许多的风雪中,抬头远远眺望天际,仿佛是在目送着什么离开。
狼族各位长老匆匆走到他身边,低头不知是说了什么,在众人探究的目光里,尧昇的神情依旧淡然。他薄唇轻启,众人离得远亦听不清,却看几位长老的脸色由红到白,由白到青,画布一样变来变去,着实精彩。
“追查汀儿的下落只是其次。”二长老一语不发听着周围人低声争辩,冷静沉着的开口,一时周围的几位长老纷纷住了口,安静了下来。
“现在,王上打算如何圆场?”二长老微颔首,看着尧昇,目光淡然,他于狼族之中颇有威信,他年轻时征战沙场,眼角留下一道长长的狰狞伤疤直延伸至面颊,虽然面相看起来阴鸷了几分,却实在是狼族的功臣,为人做事亦甚有口碑。
他心里几个回转,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缕出了个大概,不过是儿女情长的事情,他年轻时候尚且有过冲动,也不算不能理解尧昇,只不过如今他故意放了汀儿离去,总要有说辞,来圆狼族的面子。
尧昇未抬头,始终垂眸敛目,纤长似蝶翼的羽睫轻轻颤动着,众人望不见他的神情,只觉得他散发出来的气息愈发清冷。
“各位长老未免太过着急了?”他声音亦淡淡的,随着他刚落的话音,祭天台高而绵延的阶梯上传来了不高不低的脚步声。
一袭红衣拖曳着绣了精细牡丹与凤凰的长长裙摆,在众人诧异与惊讶的叹声中缓缓步向高台,她依旧遮着那绯红的薄纱盖头,身形纤长匀称,左右无人搀扶,步履虽然缓慢却稳健,仿佛踩着舞点翩跹的燕,说不出的惊艳端庄。
赤红的嫁衣在一片洁白的雪原中仿佛一团灼目的火焰,踏着沉稳坚定的步伐迈向狼族的王,她的相公。那灼灼的嫁衣刹那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狼王的新娘凤冠霞帔,是雪域中最美的女子。
几位长老诧了一瞬,虽然有些疑惑,深深地簇起了眉头,却还是识趣的纷纷迅速飞身而下,离开了祭天台,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上,还向周围人解释了几句,打消了他们的疑惑。
尧昇亦抬头打量着已经缓慢步上高台,在不明所以的各位来客或低或高的起哄声缓缓朝他走来的女人,心跳仿若擂鼓。
即使面前有千军万马之时纵然黑云压城金鳞开时就算他浑身都是汩汩流血的伤口时,他亦淡然,可现在,他的指间却在微微的颤抖。
那样熟悉的气息,大抵化成灰他也不会认错,是她又回来了。尧昇眼底的冷渐渐的燃烧起来,他眉眼轻跳,依旧屹立不动,静静的看着那女人走到他身边,与他比肩并立。
他不说话。
气氛冷刹,却还是自然而然的那般,牵起了汀儿递给他的手,鲜红的蔻丹衬的十指更加纤长白嫩。
有人重重的敲响了祭天鼓,沉重悠长的鼓声一阵一阵的荡漾开来,在空旷的雪原里,融入飒飒落下的白雪中。
“一祭天!”大长老高声唱诵起古老的经文,这是狼族历来的传统。
四周原本还纷扰杂乱的声音在这古朴庄严的氛围中安静下来,纷纷望着远处高耸的祭天台上的那两人在繁杂冗长的唱诵声中,向着雪原苍茫的天,深深的叩首。
“二祭地!”雪原苍茫无垠,沉默无言的受了这一对新人的叩拜,风声与簌簌的雪交替着轻响,那白茫茫的天尽头突然迸发出一道七彩的祥瑞之光,愈发强盛夺目,仿佛在无声的庆贺着,洋洋洒洒的铺陈了整个天空,是令人夺目的迤逦绮丽。
天降神迹,天地有灵。在冗长悠扬的颂唱中,让人心头深深撼然。
狼族子民始终深信有上古陨落的神灵,在庇佑着雪域这片苍茫古老的大地。
“祭狼族先祖佑新人如雪原白首,对拜!”如何看都是郎才女貌,琴瑟和鸣,站在那里,般配的不行,喜结连理大抵就是如此,尧昇深深的埋下头去,余光里有汀儿从盖头里滑落的泪。
“对不起。他以我师父性命相要挟……”她带了哭腔,声音是低低的哽咽,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可我……我实在舍不得你。”
尧昇心头那原本冷凝成冰的一块便化作雾气缓慢的溢散开,他心底忽而柔软的想天上的云,几欲伸手,想替她拂去脸上的泪。
恐怕脸上丽娘们仔细又认真的捯饬上去的妆面早已经被她的眼泪弄花了,不知脸颊边的胭脂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