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清冷,盛夏未尽,已带了一丝寒意。
谷平誉健步如飞,在时而峭壁林立、时而沟壑纵横的深山之中穿梭自若,好似一只狸猫,转眼将少林寺本院化为了天尽头的一片黑影。
她先到平日里打猎的地方转了一圈,又由此为中心向四周搜寻,快速游走之间不停打出两长三短的尖哨。这是南京留守司侍卫所用的联络暗号,只要那些神秘人乃她父亲委派,必然明白。
谁知一个时辰过去,她的足迹已踏遍了方圆十数里范围,却依旧没有收到半点回应。谷平誉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暗忖自己也许多心了,父亲并没有派人暗中保护她,道真找到的那伙神秘人和那块玉佩只是一个巧合。
但她失望的,却恰恰也是同样的原因,她出来这么久,连奉命调粮的春儿也已经返回开封城多日,父亲竟然没有派人来找她,保护她!
怀揣着矛盾的心情,她呆立了片刻便动身折返,一路上仍抱着一丝希望,一遍又一遍地打出尖哨。哨声尖锐,随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又过半晌,一处毫不起眼的断崖之下,也就是谷平誉离开前刚刚站立过的地方,十几个黑衣人从草丛后面钻了出来。望着谷平誉远去的方向,其中一个高个子不无担心道:“小姐找咱们显然有急事,咱们避而不见似乎不太妥当吧?”
这些人为首的是一个大胡子,闻言冷哼道:“小姐找咱们所为何事,用脚指头也能想明白,谁若觉得有脸相见,老子绝不拦着。”
另外一个长脸汉子迟疑道:“可任由小姐在深山独行,万一有个闪失,咱们可是吃罪不起啊!要不然我带几个弟兄跟过去,沿路也好有个照应。”
大胡子瞪他一眼道:“还不是都怪你?咱们真若拼尽全力,不见得会输给那个道真和尚,可你偏偏急着亮明身份,这下好了,我就知道小姐今晚会来此找咱们算账!”
长脸汉子一缩脖子,又不解道:“咱们出来是受了春儿姑娘暗中指派,小姐并不知情,为何会想到咱们一直躲在这大山之中?”
“小姐冰雪聪明,岂是你我所能及的?”大胡子叹口气道,“咱们如今行迹败露,小姐绝不会答应留在她身边,可是又不能就此撤退,难啊!”
高个子一指长脸汉子鼻尖道:“都是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哥说怎么办吧?”
众黑衣人跟着附和,纷纷指责长脸汉子。
长脸汉子讪笑道:“事情远没咱们想得那么坏,道真和尚不是说了吗,小姐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我看他的意思,应该不敢将小姐继续留在少林,咱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接小姐回府,交差了事。”
大胡子冷冷道:“小姐此番为何出来。”
长脸汉子怔道:“听春儿姑娘说,小姐是想帮她未来的夫婿调查鞑子奸细。怎么,大哥忘了?”
“老子是怕你忘了!”大胡子又冷冷道,“小姐什么脾气,你我皆知,事情没有办完,她岂肯回去?”
长脸汉子一缩脖子,随即笑道:“那也好办,明日咱们直接去找少林管事的人,明言此行目的。反正这事也关乎少林,少林断无袖手旁观之理。”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众人称是,大胡子却将脸一沉,愠怒道:“糊涂!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小姐身边有一个宋人,好像来头不小,小姐一直对此人虚与委蛇,想必另有打算,我们怎能为了一己之私,破坏小姐全盘计划?”
长脸汉子不敢再言,高个子略作沉吟道:“我倒有个主意。咱们出来这么多天,也确实发现一些蹊跷之处,就拿强匪劫粮来说吧,看上去好像天忍教所为,但于情于理,天忍教都不应该在自己的地盘上为祸作乱,因此……”
大胡子眼前一亮道:“兄弟的意思是,咱们先一步调查此事,即可早一日回去复命,也可让小姐免于犯险?不错、不错……”
他一连说了数个“不错”,抚掌道:“好,就这么办!闵盛,你带上几个弟兄连夜赶往管城,去见薄贯望。那小子一门心思想加入天忍教,暗中巴结小姐也正为此因,必定知道一些内情。”
高个子忙道:“遵命!小弟先前便觉得郭封龙死的可疑,这次非让薄贯望那小子吐出真相。”说罢,随手点了四名黑衣人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