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女气,配上他家的姓氏,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孤傲清冷感。
独孤傲雪。
亲爹起的名字,临夏听着别扭,却也拊掌称好,给足了独孤煜面子。
底下人自然更是口口奉承,却不知数年后,他们家小主子为了改名字,差点没把屋顶给揭了,原因是,他粉白玉润样貌秀美被就像个女娃,这名字又给他更增了几分女气,头回见到他听到他名字的,都直接把他当个女孩,还笑话他家里是不是喜欢男孩,所以才给他穿男孩衣服做男孩装扮。
而私塾里的孩子,还没有什么身份尊卑观念,也不管他是尊贵的小郡王,每每和他吵架打闹,都要拿名字羞臊他一番,气的他终日跳脚瞪眼的,倒终于把这名字里的孤傲高冷感,败了个干净。
不过,等到他长到十岁,他就不嚷嚷着改名了,倒不是知道珍惜自己的名字,而是再也没人敢笑话他呢,毕竟,谁敢笑话太子呢?独孤文那厮,单身主义到底,蹉跎到临夏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还坚持独身,为此太后死前,都没能瞑目,他倒是怕他老娘死的不够快,还气了她一句:“你这一死,我立马就立傲雪为太子,这几年,当我尽了您的孝了,如今,我该我兄弟情谊了。”
就这一句,太后最后一口气,憋的脸都红了,才过去的,这分明是叫他给气的。
自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如今说回长生的百日宴,群臣道贺,满堂嘉宾。
当日选了这三进三出的小宅子,今日压根不够用,借了隔壁户部大人的府邸,这户部大人是个实在人,直接把两边围墙打了个通透,倒是暂时并了一家,等宴席罢了再砌上。
如此一来,少了许多绕路的麻烦。
长生一百天了,粉雕玉琢一精致的奶奶,乳娘的乳水又极好,三个月养的胖乎乎成个小圆球,谁瞧见都喜欢。
冬日里衣服穿的厚实,抱在怀中跟抱个大被褥,这没习惯抱孩子的,一时抱久了都吃不消。
即便如此,大家都争着抢着抱,孩子也是乖巧,被传抱着扰了清梦,也不哭闹,瞧见换个陌生面孔,还会逗趣的咯咯笑上一番。
这一时,大家就更喜欢的紧了。
这宴会吃的喜庆,席间其乐融融,独孤煜一身红色长袍,站在人群中一一敬酒,那些大臣无不受宠若惊,足见他即便退位,威势尚存。
临夏看他自如的穿梭其中,内心盈满了阵阵温暖祥和。
这一日,她一直害怕他等不到。
如今,那解药已成,寻回了九黎,他同白素心费时诸多,日以继夜,终将她的阿煜,长久的留在了世间。
这会儿他好端端的站在那,谈笑晏晏,推杯交盏,为了他的第一个孩子,收起了他身上所有叫人望而却步的冷傲孤清,把欢喜和幸福都写在脸上,应酬着这种他原先并不适应的场面。
若然不是腹中有货,她不叫她起来,她倒也想陪在他身边,同那些道贺之人,一一敬酒谢过。
所以下次若是见着那求子的妇人,她必是要推荐葫芦庵的,瞧她,都没进去,只在那送子观音阁外站了那么一会儿,观音大士就将那幼小的魂魄,送到了她腹中。
这阵子,她喜欢吃辣的,冬日里也不怕上火了去,吃点辣的还暖身,独孤煜道:“这回,必是个女儿了。”
临夏道:“推算时日,这孩子百岁宴也是在冬日,你那傲雪凌霜,还剩个凌霜,倒省了你起名字的烦恼工夫。”
他笑:“独孤凌霜挺好听的。”
“一股武侠味。”
独孤煜道:“什么是武侠。”
临夏解释:“扛着大刀走天下,路见不平砍死一个是一个。”
独孤煜笑了:“那是你的梦吧。”
临夏可不做这种梦,她的梦,如今简单的很,和他把下辈子的约定,这辈子都做了。
她要一个婚礼,盛大隆重那种。
她要同他白首一心,至死不离。
再次看向那人,那人已喝的五分醉意了。
脸颊微微泛红,不知是否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瞧了过来。
四目相对间,彼此送以一笑。
临夏胳膊上,落了一只纤柔小手:“这日日相对,却还瞧不厌嘛?”
临夏转头看去,是钱芷晴。
“你不人前人后,也总和你家季大人眉来眼去?”
钱芷晴都是落落大方:“我们那是新婚燕尔。”
“快两年了,还新婚燕尔。”
“好过你和闲王,几年了?”
几年,细细数来,却是七年了。
七年之痒,丝毫不痒。
“今春选秀大典取消了,你可知此事。”钱芷晴许是喝了有些多,说话都有些跳脱,好端端的说到了别的事情上去了。
她目光瞧着的方向,是独孤文那,眼中却再无半分痴恋之情,大抵这段情,是放的干干净净了。
临夏道:“自然听说了,也不知道阿文要做什么。”
钱芷晴道:“他以前同我说过一句话,宁缺毋滥。”
“呵。”
钱芷晴轻笑一声:“缺的那个他是得不到了,滥的这些倒是一大堆,那些准备着到新帝空白一片的后宫里大创一番天下的秀女,估计都哭晕在家里了。”
“你喝多了,少喝点。”临夏劝道。
钱芷晴忽然附身过来,贴着临夏耳朵来了一句:“没喝多,只是觉着,这人生在世,恍如一梦,你我皆然梦醒,却有人甘在梦中,不知何时何日才愿醒来。”
临夏道:“你错了,我的好梦,如今才真正开始。”
是的,她的好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