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暴雨。

江南的夏季总有暴雨。

关山的白色长衫已经湿透，他总是个很执着的人，执着到即使自己总要缝缝补补，仍旧是喜欢难买到的手工衣服。

这种衣服其实在家乡还算常见，但自从行走四方，就开始变得难以买到了，到了吴地虽说好了许多，只是即使孙柳月送的，他更多的还是穿那些旧衣服。

如今关山前头有人，后头有人。

前头站着一名袒露上半身的结实汉子，两道长眉间显露出一些不羁来，他的肩膀上横着一把巨大断刀，是防制曾经的吴国大将甘宁的。

后头则是站着孙柳月，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面泛潮红，眼中满是期翼的闪光。

关山笑了，还是那句话。

“我叫关山，从蜀地而来，云游天下，想成为最厉害的刀客。”

前头的不羁汉子也笑了，是嘲笑，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和孙柳月一样吃这套：“就冲你最后一句话，我也会让你尝尝我的五虎断头刀。”

在后头的孙柳月笑了，什么狗屁五虎断头刀，真刀可是在建邺武将殿里供着呢，一把后辈拿着的西贝货也好意思如此不要脸。

但后来的话让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只见不羁汉子吐了吐舌头，呲牙咧嘴道：“关山小子，记住，跟我在甘平相斗，只分生死，不由胜负。”

孙柳月急忙道：“你可知道在城中比试可以，杀人不行，这是三国为游侠定的规矩。”

说完她立马又后悔了，游侠儿不讲道理的多了去了，更何况眼前的甘平她不是不认识，甘通霸老爷的小孙子，若是面前之人杀了她倒是在劫难逃，杀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外乡人，只稍弄个间谍身份便能摆平过去。

关山脸色没有改变，只是轻轻开口，连话语都在风中飘摇。

“可。”

甘宁似乎被这样随意的答复气笑了，手中大刀顿时如闪电般疾出，嘴上喊道：“死前让你知道，杀你的人叫甘平甘镇山！”

关山的掌心轻扣在腰间的吴钩上并没有动，似乎是来不及动。

孙柳月已经闭上眼睛，连背后撑伞的春香也闭上了眼睛。

甘平背后背着的刀起码有百斤，就是刀背砸下来，也会将寻常人砸得粉碎，更别说关山的身子骨还有些瘦弱。

一点吴钩，光弧如月。

她们再睁眼时，关山还是关山，他的手还是掌心轻轻抵着刀柄。

甘平双手掩面跪倒在地，仿制的大刀被丢在一旁，颤抖着勉强抬头时，脸上露出一道骇人伤疤。

关山吐出口气，回头转向孙柳月，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小姐，我们回家吧。”

先前还嘲讽关山连杀猪的都比不过的春香目瞪口呆，似乎连撑伞的手都有些发抖，用力将伞柄拧了又拧，慢吞吞道：“关小子……不不不，关少侠，没想到你的刀法，如此厉害。”

比起甘平滴血的脸庞，这是这个小丫鬟最关心的事情，毕竟在她眼里关山分明只是一个第一境界的游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