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春风,十里桃林。我倚靠在树下,一壶浊酒,一卷诗书,一呆便是半日。当然这种美景不能独独我一人享用,因此我还偷偷将玉儿和小斑牵出来谈情说爱,我觉得我与那九重天上的月老有着一样的热心肠。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小斑可以依靠它这等拙劣的美惑到一匹血统纯正高贵的汗血马,难不成马的审美与人的审美不一样?但我始终觉得小斑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
咕噜灌下一口酒,我将手上的书卷又翻了一页,继续阅读。
书上说,尘寰女子姿色万千,瘦弱令人怜爱,丰满令人欢喜南方女子温婉,北方女子豪爽大眼迷人,小眼勾魂。
我将书丢到一边,甚是无趣。论对美人的研究,当今无人可超越鲁先生,只可惜我再也读不到鲁先生的文章了,他的那篇理学十三论还字字句句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索性提起笔,对着两匹马做了一幅斑马,斑马。
到了晚饭时间我才收拾收拾回了住所,我得意的将新作的画作摆到师父的面前,让他同我一起欣赏。
师父说:往常都是拿着诗作回来同我欣赏,今日换花样了?
我说:你太小看徒儿了,我的才艺可多了去,长安有名的才艺少年。
师父说:为师从小看你长大,你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为师会不知道?
我说:那你看不看,不看我拿去给巅贤看去。
师父说:把你的画摊开。
我美滋滋的照做。
我说:如何?
师父问:这画的是个什么东西?
我说:师父你再仔细看看。
师父说:嗯,四条腿的东西。
我说:是是是。
然后几个钟头过去了,师父宣告他猜不出来我究竟画了个什么东西,只知道是四条腿的东西。大家忽然对我的画作都很感兴趣,纷纷前来观赏揣测。本来斑马,斑马是挂在师父的书房,后来为了方便大家观赏便移到了弟子们的饭堂。大家吃饭前先伫足画前观赏议论一番,时间久了就养成了习惯。
师父说:看来你作画比写诗有前途。
我问:我画的东西大家都认不出是个什么东西,这代表我画的好?
师父说:当然好,如果画的东西别人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只能看一阵子。像你这样的画作,大家可以看一辈子。
我说:多谢师父指点。
此后,我对画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且致力于抽象。大家误以为我画技了得,并且风格独特,纷纷推荐我为新来的弟子做画像留档案。多年以后,当弟子们去查阅那些档案时,早已经认不出画中是人还是鬼。
有时我作画作诗,师父便在一旁抚琴。他的手指细长白嫩,每拨一根琴弦都拨进了我的心里,我画的是他的纤纤细手,是他指下涓涓流淌的琴音。我忽然很心痛,手握不住笔,眼眶泛泪。
师父问我为何而哭。
我说:师父的琴声太悲伤了。
师父说:有情方能懂琴。山儿,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我摇摇头:师父呢?
师父说:为师活了三百年,自然有喜欢过。
我问:是大家说的那个女子吗?
师父没有作答,他佛过宫音,商音又急转而下拨过羽音。大家都说师父曾经爱过的女子是个韶秀美人,具体如何如何美就无人可以阐述了。故而大家竭力幻想,在我的脑海中这传说中的师娘定当是肤如芍药,青丝如绢,齿如白玉,眸如盈盈秋水。
我疑惑:师父,你真的习得长生不老之术吗?
师父说:长生不老的那是仙人,师父是个凡人,只是长寿一些罢了。
我问:师父有后悔过吗?
师父说:未曾悔过。
我泼墨挥毫,伴着师父的音律埋头苦干。狼毫沾着墨水,琴音焚香,我发现我喜欢与师父呆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是开心。如果可以我希望师父忘记心中那位佳人,不知为何我就是如此期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