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入冬爹就早早裹上了冬袄,卧床时盖着两床棉被。我每日都会抽出一两个时辰什么也不做的静静陪在爹的身边,偶尔也会照二娘所说作几首小诗念给他听,我爹好像格外喜欢我的诗作,不知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是我写的缘故。直到很久以后在爹的札记里找到了蛛丝马迹,札记的前半部分基本都是关于我亲娘虞氏的点滴真情,爹笔下的娘亲活泼开朗古灵精怪,容貌更是绝世无双,曾入选长安未婚男子梦中情人排行榜的前三。我虽已残,但观画儿的姿色依然可以证实我爹所言不假。最主要的是,我娘酷爱写诗,具体什么水准那便请参照我。
反正在我爹的眼里,我娘亲诗写的好,我写的和我娘亲一样好。
札记的后半部分大多是关于我们姐妹还有二娘,偶有几篇是对娘亲的回忆。我想,娘亲是爹前半生的刻骨铭心,二娘则是爹后半生的相濡以沫。
我蹲在火炉前煎药,二娘变身厨娘围着灶台忙碌不停。忘了说,我二娘在嫁予我爹之前是长安有名的厨娘,做菜的手艺很是了得,就连那御膳房的大厨与我二娘相比也不过尔尔,要是当年长安出一个最佳贤妻良母排行榜的话我二娘定是榜首。我猜爹可能就是喜欢有一技之长的女子,先是娘亲的文学慰藉了他的心灵,之后又被厨艺精湛的二娘俘获了胃。女人嘛,总要有一项本领可以征服男人,否则男人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爱上你。
食材下锅,油烟四起。
二娘穿梭在袅袅炊烟中身手敏捷,神采奕奕,仿佛沙场上冲锋陷阵的大将军。
呲啦
油与食材上的水分汇合发出声响,瞬时香味便扑鼻而来。
二娘说:关御医今日一定会留下来吃饭吧?我可是天一亮就去集市买菜了。
我说:昨日我跟二爷说你要给他做好吃的,让他千万留着肚皮。
二娘说:山儿,你这么说话会不会把人家关御医饿坏啊?
我说:他哪能听我的,饿了自然会吃的。
二娘说:那就好那就好,二娘今天做道祖传秘制红烧肉,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我说:何止我爱吃,但凡是稍稍舔过一口的人都欲罢不能。
二娘笑的花枝乱颤,眼角的鱼尾纹真的可以夹死苍蝇了。
二娘说:关御医是个好人。
我扇着火炉,说:大夫嘛肯定得好了,不然我们怎么敢把性命交给他们。
二娘说:关御医不是一般的好。
我说:人家是御医嘛,肯定不一般啦。
二娘说:对你更是不一般。
我正打算拎着火炉撒腿就跑。
二娘说:别跑,替我切菜。
我说:我不会用刀。
二娘说:瞎说,我见你怀里天天揣着一把小匕首。
我说:匕首会,刀不会。
二娘说:人都能切了,还切不了菜?来来来,二娘教你。
啊,二娘真是好刀工,砧板上的五花肉在她熟练的刀工下四分五裂,每一刀都根据肉的纹理经络的走势切割,大有庖丁解牛之势。二娘举着钢刀的气势丝毫不输江湖上的侠客,恐怕杀起人来也如砍瓜切菜一般。
示范完毕,我接过钢刀大刀阔斧的切着眼前的黄瓜,每一段黄瓜都有半截手指粗,对我而言杀人可比切菜容易多了,至少不会担心切到自己的手指。
二娘挥舞着锅铲评价我的刀工:切的这么粗,难不成山儿对一根黄瓜下不去手?
我说:哪是对黄瓜下不去手,我是对自己下不去手。
二娘说:哈哈哈哈哈,放下放下,别给我添乱了。
见二娘肯放过我,我立马放下钢刀拿起扇子继续蹲火炉边煎药,也就煎药这事我还算做的得心应手,谁让我久病成医呢。但今日这药煎的格外痛苦,二娘一边炒菜一边与我议论关御医是如何如何好,对我是如何如何关照,言外之意就是二爷对我有意思。接着又转而问我对二爷是否也有思,可我目前对感情朦胧实在搞不懂所谓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二娘说我在感情方面和我那命不久矣的老爹一样是块不开窍的木头。我觉得这话不对,我以前可是绝情谷最早开窍的少年,只是身心一直饱受易容丹的摧残,人生走着走着便脱离轨道按照我无法操控的方向飞速行驶。在看我爹虽然没有三妻四妾但好歹也是娶了两个娘子的人,怎么想也不是块木头,顶多是个内心丰富的闷葫芦。唉,女人往往被男人的外表所迷惑,委实好骗,尤其是那些看似精明的漂亮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