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王笑了笑,只是盯着易水,不再说话,脑中却已飞越千年,补出了满座衣冠似雪的送别场面。良久,身后吵闹,隐隐有“鸽子好了”的声音传来。敕勒王回过神来,唤了两人,迈步向回走,同时不咸不淡说了一句:“马尔扎老师,你说的那不是宋人的诗。”
马尔扎哈哈大笑,说道:“前朝宋人不也是宋人么?”
敕勒王不答,自顾自走了回去。马尔扎和帖塔尔跟了过去。大宴已开,三人找地坐下,各自寻肉啃了起来。马尔扎对牛肉情有独钟,狠狠咬了一口,大嚼起来,边嚼边含混不清说道:“宋人就是不会享福,分不清东西好坏,放着这上好的牛肉,却明令禁止杀牛吃肉,当真是暴殄天物。”
敕勒王说道:“咱们不事农耕,不理解他们宋人对牛的感情。让宋人吃牛,便如让咱们吃马一般。”
马尔扎又咬一口肉,说道:“想吃马也就吃了,不过是畜生而已。”
敕勒王内心不以为然,擦了擦嘴,说道:“那把你的‘故乡’宰了吃肉,你也乐意?”
马尔扎神色一冷,冷冰冰说道:“王子殿下,玩笑不可以如此开。”
敕勒王盯着马尔扎,马尔扎无畏回瞪,敕勒王莞尔一笑,低了头,啃了一口鸽子,说道:“不好意思,马尔扎老师,我的玩笑开得过火了。”
马尔扎也未答话,自顾自吃肉。帖塔尔在一旁手足无措,只好埋头吃肉。敕勒王低头吃肉,眯着眼偷偷看了马尔扎一眼,只见马尔扎面带不忿,神色阴冷,埋头吃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愈发不加掩饰了。”敕勒王心想。
大宴过后,众将士各个回去休息,只余下哨兵警戒。许是民居床铺不习惯,敕勒王躺在床上无论如何睡不着。
敕勒王满怀心事,想着本以为是同归于尽的死路,没想到大宋府军如此不禁打,竟生生成了一条活路。只是大宋的君主群臣比自己预料中聪明一些,此时竟然还任由云未围蓟州而不攻。
敕勒王迷迷糊糊间,翻了个身,怀中一件硬物硌到了自己。敕勒王顿时睡意全消,任凭再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敕勒王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从怀中摸出那硬物,原来是从鸽子腿上随手拿下来的竹节。敕勒王自言自语:“竹子啊竹子,你也嫌我杀人太多,特来扰我清梦么?”
敕勒王躺在床上,举起竹节,昏暗的灯光下,只见竹节依然翠绿。敕勒王心想,这竹节绑在鸽子腿上,莫不是鸽子主人为了区别其他?只是他却不知,这鸽子已落入了本王腹中矣。
敕勒王放下手臂,头歪在一边,右手折着那竹节玩。只听咔嚓一声,竹节从中间断开,一件物事掉了出来,碰到敕勒王手上。敕勒王心中奇怪,转过头去,看到一小块纸叠的整整齐齐躺在手边。敕勒王心中惊异,拿起纸来,起身凑到灯下,上面写得有字。
敕勒王在灯下看时,只见上面写着:“知悉,藏匿,养以待未。小心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