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荒回到大殿,拿起茶盏,还未入口,便一把砸了,蝶曼默默进来收拾了残片,又换了一盏新茶。
没过多久,妖族上下传言胤澜君将要答应与天帝联姻,议论声沸腾,甚至有人觉得他们二人甚是相配,又有人觉得胤澜君应该与妖帝一起,又一波反对声,这明明就在操办与白夭夭的喜宴了,胤澜君怎么可能与妖帝在一起。
不管外面议论声有多强烈,也影响不了白滢,她此时闭目打坐,一滴一滴冷汗从额边留下,周身缠绕着一丝淡淡的黑气,耳边回荡着斩荒各种情绪的声音,脑海里开始浮现出斩荒的模样。
宛如陷入恶梦一般,梦里的斩荒负伤累累,口吐鲜血,杀戮、算计、伤情,因贪狼格对抗天命,大火焚烧,生死对决,爱而求不得,大业已败,心若死灰像烟火般绚丽的自绝……种种过往逐渐清晰回放在白滢脑海中,最后,斩荒走了,还对着白夭夭泪诉衷肠。
凄美的笑就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白滢睁开了双眼,泪水珊然而下,嘴角溢出一丝鲜红,她看着手上的魔气,细细回想,苦笑一声,大概就是那时候中的吧,在斩荒恢复真身后,一度失控,就是那时一丝属于他的回忆带着悲愤痴怨进了她的身体。
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如果没有心魔,她可以毅然离去,恭祝他与心爱之人携手归老,可如今她情根深种,修为有损,连开两次逆天大阵都未侥幸逃脱反噬,心魔趁虚而入。
爱愈深,怨愈烈,自己对斩荒的这份情犹如将要被渴死的人,紧紧捧住手心里的水,要拼命压抑自己不能去喝,每一分每一刻都是煎熬,甚至心里还有另外的声音一直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喝,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喝下能怎样?这水本就在她手里!
反反复复,没有停歇,一连折磨着她好些时日,心力交瘁,不敢见斩荒,就怕自己控制不住。
白滢掩住耳朵,想把那些如网丝般的声音挡住,一点效果也没有,不过是掩耳盗铃。
她擦净唇边的血丝,双手掐诀,艰难地想要入定,道心已逐渐不稳,现在只能把所有的修为都放在抑制心魔上,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
由于流言越传越盛,已经流进了斩荒的耳中,逆云心里就直打鼓了,只见那负手立在窗前的妖帝一掌捏碎了手里的一把黑子,身影瞬闪而去,别院里的二小妖只觉一阵强风从跟前吹过,主上房门被突然出现的妖帝一掌挥开!
这么大的动静,让白滢从入定中醒来,看见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站在眼前,她凝神,双手不自觉紧了紧,施施然下了榻。
“妖帝这是何意?”
斩荒向来喜怒随心,刚才还一副盛怒的模样,转眼又换成了温情脉脉,表上如此,实则冷酷无情,实在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九重天的聘礼已下十几日了,不知道胤澜君是何打算?”
“婚配乃我一人之事,不需要妖帝费心了。况且天帝器宇不凡,双目有光,如上善若水,喜欢无为而治,恰恰与我修道无太大差别,我觉得这门亲事尚可考虑。你若继续攻打九重天无妨,到时不过就是和天帝换了地方住罢了。”
斩荒一听,脸色立即阴霾起来,他抓起白滢的手,声色沉沉。“我不许你嫁给他!”
不许?不过就是不想她退出,要助他夺下九重天,以平万年的愤恨。
她甩开斩荒的手,心口堵着那口气,实在压制不下。“我说了,婚嫁乃我一人之事!”
说的对,三界之中,她都是自由之身,就算与他一路奋战至此,凭两人的关系,他也左右不了,可为什么心里这么无奈,这么慌堵。
斩荒低垂着眼眸,又轻轻说道:“那你为何要为我做这么多事,你已应约让九重天退兵,就无需再管我,即使要复仇,凭你的能耐,可以单打独斗上九奚山!”
他走至白滢身前,紧紧握住她的双肩,“古原冰窟里何其凶险,你也不顾严寒救我生死,你说在凡间的那段年岁完全是为了贴身护我,逢场作戏,那你为何要走过以前经常走过的小路,为何要停在以前乘凉的树下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为何要上阁楼,你敢说你心中无我!你能嫁天帝?”
“对!”白滢双目通红,奋力挣开,斩荒从来没看过在她脸上会有如此愤怒既又悲伤的神情,“你说的都对……”
斩荒怔然,心里竟生出一股欣喜,白滢转过身,没发现自己的掌心有一股黑色冒出,斩荒在她抑制心魔的时候闯了进来,已然是将她的自制惊散地荡然无存,而她为什么要忍?
她拉着斩荒的手,瞬闪而去。
二人来到了花林,这里还是白花飘飘,美轮美奂,白滢走在前面,背对着斩荒,她看着满天飞花,斩荒却看着她。
“除了你懵懂无知时,在你还没去北荒之前,我和你就见过一次。你被贬下界,日日饮酒作乐,有一日昏昏沉沉倒在我洞府前,我照顾了你一夜便将你送回了住处。”
斩荒实在想不起万年前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自己确实荒唐、颓废。
“你可知自那时起,我便把你放在心上,只是我修天地之道,凡事都顺其自然,只要你过得好,我也就不出关了,后来你荡平北荒称帝,协九重天平四海之战,要与潇湘仙子成婚,我也没有出关,千年前你元神被昆仑镜所伤,好在也挺了过来,再历战役,你又出了差池,我无法袖手旁观,便去了凡尘找你。”
“我以前仅仅是将你放在心上,你安好即可,可药师宫那些日子,情深不知所起,”白滢流下一行泪,转过身接着说:“斩荒,我白胤澜心悦你……”
那行泪极大触动了斩荒,内心疼得受不了,想伸手拂去。“可你爱的是白夭夭……”斩荒顿时停下了动作,有一丝的错愣。
“你的大业为她而停,你的心绪为她癫狂,你的命为她而葬送!”
白滢嘶吼着,一挥展袖,风叶花雨潇潇,她看着满天花瓣,阴霾的情绪已布满双眼,“这片花林,也是你用自己的妖力滋养给她的!”
说完,一阵妖力从她身上用极快的方式震射四周,连斩荒都防备不及后退了两步,再看这个花林的法阵居然开始出现裂痕。
“我于你而言,到底算什么?白夭夭陪你度过生死吗?陪着你走过几个春夏秋冬?还是在战鼓声滔天的战场上能把命都交到你手上?”
“我只是一个被你算计和利用的对象,那本手札我后来仔细去看过了,没有我洞府藏书阁的印记,却莫名出现在我那,想必是你的主意吧?再深想一层,壁玉明知藏身地方少他绝不会靠敌军太近,但他仍然被抓了,这其中也有你的助力吧?”
面对斩荒的沉默,白滢心里的答案明明白白,苦笑几声。“我深知你对天道有不甘,郁气难舒,对三界有大业难展的愤恨!其实你不必算计于我,你要逆天,我一定帮你……”
“你对白夭夭说过,爱本是一人之事,上有碧落,下有黄泉,前后万万年,遇见过爱上过这就够了,我待你亦是如此,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张开双臂,笑不像笑,哭不像哭,似是到了疯狂的边沿。“所以,你可以好好想想怎样利用我,把我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说完,摇摆飘然离去,斩荒想紧追,可是却始终迈不开脚步,他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情恼心慌,思绪烦乱夹着一丝丝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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