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柒看见鬼藤,立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厮还好意思现身?”
鬼藤对于自己临阵脱逃的行径,也颇觉尴尬,只得弱弱道“我这不是,将功折罪来了么?”
倒是苏先生挑了挑眉,提高了声调道“你是九幽鬼藤?”他摊开一只手,让鬼藤跳到他手掌上,惊叹道,“传说九幽鬼藤乃是冥界之物,能通阴阳见鬼神,甚少现于人世间,老夫今日能得一见,也真是有幸!”
鬼藤听得感动不已,当即表示士为知己者死,愿替苏先生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顺便傲娇地瞥苏柒一眼听见没?人家这位先生才是真正的伯乐!
“死了?”
乾西殿中,纪阳望着地上并排躺着的苏柒与春月,神情骤然激动,“当真死了?!”
说着,不顾形象地蹲下身去,查探苏柒的鼻息脉搏,摸到她全身皆冰冷,七窍有黑血渗出,脸上渐渐浮现出死尸特有的铁青色,终相信了她中毒身亡的事实。
一个杀手不屑道“中了我天鹰盟的摄魂香,哪里还有命在!”
纪阳紧绷了一整日的心情骤然松懈,脚下一软竟是跌坐在地,一张惨白如鬼的脸上现出骇人的笑容“死了……终是死了!”
两个杀手见他这如蒙大赦的模样,对视一眼,蒙面的一个骤然拔刀,指在纪阳脖颈处,冷声道“你要杀的人已死,可惜,还有人要我们杀了你!”
纪阳陡然再惊,失口叫道“皇帝他怎能……”
皇帝?扮做蒙面杀手的苏先生眼眸一轮,随机狞笑道“你倒是清楚得很,不过,你区区一个掖幽庭值守太监,竟能得皇帝垂青,亲自雇天鹰盟杀手除你,你应深感荣幸才是!”
纪阳被他的话刺激,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激动大呼“不!他不能杀我!他不敢杀我!他就不怕我一死,他当年对戚家做下的事公诸于众么?!”
苏先生立时明悟想来是姓纪的深知皇帝兔死狗烹的秉性,为求自保而安排下后路,将当年之事的证据交给了某个人,再与皇帝达成契约一旦姓纪的身死,那人便会将证据大白于天下。所以姓纪的才得以自保,在宫中苟活了许多年。
想至此,苏先生便不屑笑道“你以为陛下甘心任你摆布?实话告诉你,你的人已然被天鹰盟抓住,如今当年证据悉数在陛下手中!”他用刀尖划过纪阳颤抖的脸,“陛下早嫌你活得长了,自是一刻也不想耽误!”
纪阳脸上现出极度恐惧的神情,一双骇然双眼瞪得目眦尽裂,须臾,却又神经质地大笑起来“是啊!皇帝是这世上最阴险狠戾、冷酷无情之人,我早该知道……他当年筹谋除戚国忠、授意杀慕玉棠、设计害赫连佑,以一己之力荡除燕北三帅之时,我便知道,他,就是一条毒蛇、一只猛兽、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冷血阎罗!一切会成为他皇权路上障碍之人,无论是雄狮还是蝼蚁,都会被他悉数碾死,一个不留!”
纪阳说罢,便仰面发出一串刺耳的大笑,苏先生却听得心惊本以为,聂梦珺信中和盘托出的,便是杀慕玉棠的幕后真凶,不想真凶的背后,还有皇帝这个黑手在推波助澜!
他见纪阳已被刺激得濒临崩溃,便趁热打铁,追问当年事“陛下能得你如此盛赞,想必十分满意。但,总要有人替戚家之事负责,你纪公公便是最好的人选!”
纪阳凄厉笑道“是,是我当年一时糊涂,轻信了皇帝高官厚禄、金堂御马的许诺,便一门心思地投靠于他,替他与瓦勒人暗通款曲,诬陷戚国忠私售火器图纸,里通外国
是我将慕玉棠封锁戚家待审的手令,换成了满门抄斩,与同样被买通的忠勇卫首领倪虎一道,将戚家上下二十口悉数斩杀!
我替皇帝做了如此多的事,可换来的根本不是什么高官厚禄,而是凌虐摧残,在这暗无天日的掖幽庭里,人不人、鬼不鬼地苟活了许多年!!”
纪阳忽然捶胸顿足地大叫“我悔!我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何必当初啊!”
苏先生却无心理会他的发狂,戚家当年事的真相,就这般被赤裸裸地揭开残害戚家满门的,不是老王爷慕玉棠,而是这个高高坐在朝堂之上,衣冠禽兽的皇帝!
他望一眼正服了假死药,安然躺在地上的苏柒不知这丫头若知晓了真相,是喜是忧……
苏先生见纪阳已丧失理智,索性将最后一个疑问直接问出来“戚家被冤死,慕玉棠为何不查?”
“他岂会不查!”纪阳痴痴冷笑道,“但皇帝早料到此节,在戚家被杀的当日,密旨便到了广宁,向慕玉棠质问军火图外泄之事。慕玉棠若不能给皇帝一个交代,皇帝便可以叛国之罪,将慕玉棠罢免军权、降罪查办。如此一来,五十万燕北军的掌控权,便悉数落入了皇帝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