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鱼一亡灵对视,张浮鱼刚想说话,可贾哈放开了手,转过身将纹章一抛,上楼,关门,走了。
这一路是有画面的一路,能听见精密的如同秒针拨动的步声,听见因清冷的环境与密闭的地室而显得格外巨大的锁芯转动锁舌弹缩,听见锈蚀的轴承擦出尖音,听见铁门与门框的震响,唯独没听见落地的金属音。
纹章和西林瓶一样,在半空中消失了。
张浮鱼思绪乱成了一锅粥,这丫什么意思?捡起了纹章为什么不问?看见了造物主为什么不问?难道会走路会喷水的汉堡很常见么?称号定制机的事也跟他有关,他要是受害亡灵,章鱼已经被他逼问的肠穿肚烂菊花61℃成为必答机了。
一副画面突然闪现在他脑海:潮湿的管道墙上,一支激光笔画了一个大圆、再画了一个小圆,握着激光笔画圆的女孩轻声说:知道的多,更容易死。
张浮鱼心头一沉,再去回忆,“大圆”上忽然亮起了红点,接二连三的,眨眼间已是汹涌的烛海,再眨眼,圆顶上铺开了一条血色的星河,每一颗星星都阴冷的像一条凝视猎物的蛇。
张浮鱼呼吸一滞,不去想了,他试着起身,憋红了脸,喉咙中挤出使劲的长呃,失败的呃了几嗓子后,他放弃了。
失血过多,他已经软成面条人了。
躺着发了会儿呆,张浮鱼突然想看看自己的左手。
可一想起左手,他就想起那可怕的弹腔,想起猩红的肌肉在缺血性痉挛,想起组织的坏死、腐烂、生蛆,光是想象就让他反胃干呕。
就像那些精通酷刑的狱吏,想让他们招供都不用上刑,光是把刑具拿出来他们就崩溃了。
张浮鱼这种高手连刑具都不用,光凭想象就能击溃自己。
章鱼躺在地上抽搐,躲在甬道里观察的老青幼三人中,幼的扯了扯老的衣角,小声说:“他好可怜喔。”
王老头想了想说:“是个好妖怪。”
“什么妖怪,人家是自己人,同胞,叫张浮鱼,是个作家。”陈邦庆提醒。
“瞎白呼,人脑袋咋这样。”王老头说,“怕是挨了哪个旮沓的核辐射哟!”他连连摇头,“这打仗就害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打仗,你瞅这儿,都乱成啥样了。你们是没经历过,当初日本人从申阳那边打过来,少帅不敢打,挠岗子了,我老娘被日本人开枪打死,我爹做梦都盼着常凯申打过来,等了十一年没等到,后来吃观音土屙不出屎,涨死了,妈了个巴子,大帅要没被炸死,小日本咋过得来……”
“是是,张学良和常凯申都是王蛋。”陈邦庆叹气,他如果不打断,王老头能从抗日战争卷说到南沙师范卷、南沙师范卷说到教导主任卷、教导主任卷说到黑五类卷,黑五类卷又有分集,分别是:矿山挖煤、新桥铺路、折山炼钢、松南种田、最终平反,洋洋洒洒,跌宕起伏,听三五遍,拍案叫绝,可听三五十遍,那就是声出尿涌了。
陈邦庆憋住尿意:“咱们去救老张吧,我看他抽的,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似的。”
两人说话时,小香樟已经埋着头小跑到了张浮鱼身边,她肯定是害怕的,可她想章鱼哥流了那么多血肯定更害怕。
大人眼里张浮鱼是恐怖的深海阎罗/切尔诺贝利辐射怪人/克总资深马仔/魔法少女黄漫指定非人类男主角,可她看张浮鱼是章鱼哥,要问为什么她也不知道,看见一只可怜兮兮的章鱼哥躺地上流血要上前帮忙包扎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
她踮着脚跳过血滩,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戳张浮鱼的肩膀:“你要纸吗?”
“嘿!嗨!小美女,本魔需要!嗨嗨!”造物主诈尸了,“你喝过可乐吗?本魔请你喝可乐。”
造物主没事人一样爬了起来,小香樟被吓的一颤,回头看了眼。
这喷石油的巨型花洒高且干瘦,“麦当劳总动员”的画风让它显得像个怪异而有趣的大朋友,对于见多识广的现代人而言,相较恐惧,这玩意更容易让人产生食欲。
小香樟有些好奇,便没有跑。
造物主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走一路浇一路,很不幸,它走近时抬腿幅度过高,温热的拉面汤洒在张浮鱼左手以及胸膛上,更不幸的是,一部分洒进了弹腔。
“你……”张浮鱼意识融化了,他感觉有几百根火辣的针扎在他的肌肉和骨头上,疼的他整张脸都扭曲了,远看像《呐喊近看像《便秘的第41年。
是……是变态辣的拉面!
“你、你走开!水洒到人家了!”小香樟鼓起勇气大喊。
“你说啥?本魔是来救他的。”造物主解释,又靠近了点儿,看不出在救人,四面方的喷水倒像是来浇花的。
“滚啊!你能不能走开?地上都被你喷的可乐打湿了!”张浮鱼歪过头怒吼,“你!你这还是冰可乐,冻死老子了!”
“又不是本魔开的孔,本魔是来给你送契约的。”造物主老实的走开了,“本来想看看安德拉,唉,怎么会遇上这种事呢?”它唉声叹气的打开顶上的汉堡片,从巨型生菜下抽出一张粘着奶油的A4纸,“喏,签了它。”
“什么东西?”张浮鱼心脏停了一拍,然后愈跳愈快。
“史上最强的……”造物主跟颁奖典礼主持人似的,又拖音又断句,直到张浮鱼面目逐渐狰狞,它才意犹未尽的开口:“替身使者。”
“替身?替身使者?我没听错?”张浮鱼重复,“我没听错吧?”
“没错,就是史上最强的替身使者。”
“就是……欧拉欧拉的那个?”
“也许是木大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