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觉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估摸着二十师这边问题不大,支援可能暂时还用不上,这样吧,你把战情通报给孙将军,不过他们这段时间电台一直在静默,恐怕很难联系到他。”
方先觉之所以不派出援兵去停兵山一线,是有着两个考虑:首先,以二十师的兵力配置,就算是划出来了一个60旅,损失了一个炮团,还是坐拥着七个团的兵力,而自己的第十军名义上也有着十个团,但实际上兵力还没有二十师那么多,停兵山一线打得那么激烈,恰恰好证明了这一点,日军想从正面突破二十师,估计得把整个68师团投进去,且还都未必能够如愿。其次,作为指挥者来说,他很明白,如果此时派兵去援助,这就是对张小虎的不信任,认为他会抵挡不住,守不住自己的阵地,这对于一个指挥官来说,是天大的羞辱,如果张小虎是自己的部下的话,还好说一些,可人家是孙玉民的部下,是十二军最为精锐的部队,自己若派出援军,那真是在打人家的脸,也是在自找没趣。
方先觉相信,如果张小虎真的顶不住了,会自己调动六十旅,因为在把六十旅划为预备队的时候,就已经事先讲明,他也有调动六十旅的权力。
警卫团上去以后,阵地上的鬼子虽然被肃清,但是也带来了一个极大的负面作用。那就是鬼子的炮火可以肆无忌惮地轰击,警卫团机炮连的那几门小迫击炮压根就不敢露面,尔后打出一发,就得马上转移,连带着旁边的战士都得跟着躲避,否则肯定会被日军的炮火覆盖。
堤三树男是铁了心要攻占停兵山阵地,即使是头批冲上中**队阵地的士兵被肃清,即使是进攻部队被压制在那峭壁之下,他依然没有动摇过要拿下这片阵地的决心。
己方士兵的尸体和中国士兵的尸体几乎已经将这道不算高的峭壁填平,先前进攻的鬼子还需要搭云梯,现在的话他们直接踩在层层堆叠的尸体上,就已经能冲上阵地,可见这场绞肉机般的战斗,吞没了多少条生命进去。
只要山炮压制住中**队的重机枪阵地火力,趴伏在进攻路途上的日军便又不要命的冲锋,待到中**队的重火力冒着炮火开始反击时,他们又重新伏下,直至近前时,又挨上中**队一阵手榴弹雨,宣告日军一次冲锋失败。一整天,这样重复的攻击就没有停歇过,不光疯狂进攻的鬼子损失惨重,就连防御的117、118团和后来增援的警卫团亦都损伤惨重。
在**部队里,敢于和日军精锐师团正面硬刚的部队不出十支,敢于像二十师这样,和鬼子正面拼消耗的就更加是少之又少了。巨大的伤亡让堤三树男的脸铁青的可怕,他算是第一次和孙玉民的部队交手,以前听说过这个人手下的部队是皇军的噩梦,他还置一笑,哪怕是亲耳听到土肥原贤二说起当年兰封一战的情况时,他都认为是土肥原不愿承认当年的失败,找的一个借口,现在,他总算是见识到了孙玉民部下的韧劲,总算是了解到这支部队的可怕。
堤三树男是个武士,他敬佩强者,虽然自己部下伤亡如此之大,他都没动过要使用“特种弹”的念头。
这种做法引起了岩永汪的极度不满,又因为自己麾下的120联队在高地大获全胜,极度膨胀的他一面向在长沙的横山勇打着堤三树男的小报告,一面又带着羞辱性的目地派出了麾下的133联队前来助战。
相对于岩永汪的奸诈,堤三树男压根就没有往别人在羞辱他这一块去想,反而是对援军的到来大为兴奋,他当即就对133联队联队长稻本下达了参与攻击的命令。
而**这边,张小虎和鬼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也从来没见过他们会用如此搏命的战术,从早到晚,攻击就没停歇,甚至是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空下来。
机枪阵地的伤亡率是最高的,因为鬼子的炮始终是在瞄着那边,基本上只要是会操控马克沁的士兵,不管你枪法如何,都被替换上去,然后抬着下来。也不知道鬼子哪来如此多的炮弹,而且也不知道鬼子哪来那么大的胆量,竟然会让步兵顶着自己的炮火攻击。诸多因素导致,停兵山一线阵地上的守军伤亡是极其惨烈的。
张小虎不用猜都知道,再来两波进攻,恐怕是连团长都得亲自去操机枪了,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接到一个请求支援的电话,或者是没有接到一个要求撤退和换防的请求。
这就是二十师的兵,这就是十二军的魂,这也是张小虎引以为豪的地方,他非常清楚,自从老大接掌十二军以后,延安那边就派过来一批批的基层军官和骨干,也正是这些普普通通的共党人,把原本就能打善战的十二军更加地登上了个新台阶,他们不会逃避、不会放弃,眼前停兵山的这一仗很好地诠释了他们这群人的优秀。
虽然阵地上的弟兄们不会开口求援,但是作为指挥官,张小虎不会等到情势最危急的时刻,才把援军派上去。王恒的错误,他当然不会再重新犯一次。
尽管115团116团也已经是残兵,但休整了几天之后,战斗力恢复得很快,张小虎派他们增援到阵地上时,停兵山至江西会馆这一线的主阵地其实已是岌岌可危,随时都会有让鬼子突破的危险。
双方都加入了生力军,使得原本声势已逐渐减少的城东战场又开始激烈起来。
炮声、枪声自是不用说,战场上空的硝烟将毒辣的日头都给遮住了,整个这连绵几里的阵地上,到处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尸臭味还有着不知道什么物体烧糊的味道,和着空气中炮弹爆炸后的硝石硫磺味道,让人几乎无法好好呼吸。
士兵们趴在&039;滚烫的阵地上,机械地拉动枪栓,扣动扳机,亦或是投掷着手榴弹,没有人出声,没有人说话,除去偶尔有伤兵哀嚎两声,能分散下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下三五几人的目光外,大多数的战士们连头都没扭下,所有的心思都在那在向前蠕动的鬼子兵身上。
和许多的十二军连长一样,再度回到阵地上的116团八连连长郭山,也是被组织上委派过来的,他的连队在前次重炮轰击时受到了重创,一百多号的连,现在只有四十多人,在城里休整了两三日,今天又被重新派了上来。
面对着鬼子不停歇的进攻,大多数的战士们已经疲惫不堪,哪里还有精力说话,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顾其他的因素,就像这滚烫似是被烘烤过的地面一样,若是在平时,谁能够忍受得住,可现在没有谁会吭上一声,相对于死亡和生存,外在的因素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