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华的情况比小辈们预料得还要糟糕。

自那日睡下，云泽海海君已四日未醒，躺在床上的身子面容苍白呼吸浅淡得好像随时会断气，最揪心的还是她一呼一吸之间逐渐衰弱的五脏六腑。梦迷镜力量之强，纵然龙族天生神骨亦受不了如此磋磨。

麟趾宫里的愁云在王母到来后变得更加惨淡，整个宫殿仿佛都笼罩在一种小心翼翼又哀愁满绪的气氛里。

王母头上的珠翠在清暗的海底反射出翠光，她手搭在凌华的脉上，面容晦暗不明。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纪悭推开门：“禀娘娘，……”

“请他进来吧。”王母不等纪悭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纪悭腰弯得更低了：“是。”说完对后面的人做了个恭敬地请的动作。

喜船收帆，划入北辰山的阙楼前。凌华坐在船里，感觉船身顿了一下。按流程她要在此地下船登亭。

贵气的四面亭落在船前的红绸上。

凌华起身，祥云环绕中进入金色的四面亭里。短短一段距离就可以觉出北辰山不同于云泽海的气候，北辰山山风凛冽而清冷，少了些人间烟火多了些飘渺孤高。

忽然，不知何故四面升腾起浓浓雾气，迎亲的队伍一片骚动。

凌华镇定地站在亭内，看着眼前雾气弥漫……接着，她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声音穿过重重迷雾而来，带着潮湿又缠绵的意味。

“华儿。”

红色广袖飘摆，凌华转回来，金色流苏间只见身后那人一身乌衣，幽红赤眸，乌色长发因来时的风缓缓落下。

梦迷镜里，九伪一真。

凌华心里有个声音说，眼前这个人，才是真的。

“华儿，随我回去吧。”孟卿沙哑道。

是了，这才是在魔界蹉跎三千年的北辰山少主，真真正正的孟卿上神。凌华瞥过眼看着自己这一身鲜红的嫁衣。

“华儿。”那人走进亭子，来到凌华身侧，声音里隐含焦急。

凌华终于回答：“我睡了多久？”

“四天。”

凌华沉默着点点头，抬步走出四面亭。北辰山的阙楼在大雾里只可依稀看到阙角。

“走吧。”她道。

孟卿无话，跟在凌华后面。

这场盛大的婚礼随着大雾而散，迎亲队伍没了，“父王”“母后”“大姐”“二姐”都没了……

他们走出去，是一片荒凉的山坡，黑色的砂石上是阴沉的天空。继续走了不知多久，这片山坡好似看不到尽头……

“这里是三游山。”孟卿突然发声。

凌华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这里确实和三游山有些像。

孟卿欲言又止。

凌华：“你想说什么？”

明明是同一张脸，凌华偏偏能一眼分辨出哪个才是真的孟卿。镜中的“孟卿”意气风发，而真实的孟卿就如眼前这般深沉、内敛。他们中间隔着失去的三千年。

眼前的孟卿沉默了一会儿，沧哑道：“梦迷镜中九伪一真。你陷入的时间太长，它已将你的法力剥去太多，也愈强大。如果没有坚定的意志，可能……”

孟卿没再说下去，凌华已知道他的意思。如果意志不够鉴定，就会永困于镜中，身死于镜外。凌华必须要足够相信镜中的一切皆是假的，不能有哪怕丝毫的留恋，哪怕一点犹疑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是如何进来的？”凌华问。

“强破迷阵。”

孟卿强破迷阵已是不易，如果她出不去，也许孟卿也出不去了。她忽然沉默下来。

孟卿走到她的身边，此刻“三游山”上山风烈烈，吹得两人衣袍招展。“青芳去不周山采不终鸟的羽草，敖仪一直守在你身边你舍得让他们失望吗？云泽海的上千万海民你不管了吗？魔界未稳，三界未定，你不在意吗？”

“还有你大姐，她……”

凌华：“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