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矛的进攻太过集中于一点，更何况对方只有一人。只见利欧轻松躲过了突刺，毫不犹豫地执刀上挑，切开了对方的腹部。

「嘶——！」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失去腰部核心肌群支撑的那匹蜥蜴人瞬间丢失重心向前扑倒，不断捣腾着尾巴驱赶死神，却连翻身也做不到。宽大的嘴壳翻搅着底下的土壤——它在拼命释放疼痛，却徒增鲜血的流失，很快灰白的肚皮被染红。它始终再起不能，挣扎逐渐停止，直到最后一口气伴随着鲜血和唾液从口中喷出。

这一切利欧都看在眼里。

——杀生了，如此轻易地…刀刃上沾满的鲜血与从刀柄处传来的手感如是告诉自己。

利欧盯着眼前这具尸体，内心如同视野般逐渐被朱红染遍。鲜血洗去尘埃，那尘封已久的杀戮感从中浮现，但比之更为明显的是，有一种根本的力量抵抗着这种感觉。

那就是，这一年身为神官时的感情，

与三年之前身为冒险者、或是更久之前的感情，

互相对抗着。

——残酷的杀手…

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无论是人类还是亚人。虽然蜥蜴人在宾特兹市内并不存在，但那并不代表它们不会为神殿所接纳…

它们或许也在那场灾难中遭受毁灭，只是没有选择逃往人类的居所…

它们有着自己的思想和骄傲，有着活下去的权利，却因你们的擅自侵犯而被尽数剥夺…

如何？在你眼皮底下这副垂死挣扎的样貌，美丽吗？

……

——温室的花朵…

谁没有活下去的权利？率先发起进攻的可是对方，从长矛掷出的那一刻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冒险者就是这样的存在，在鲜血和未知中享受并苟且…

即便你不去下手，人类的疆土也迟早会将这里席卷一空，你们的国家，现在就是在做着这样的事情…

瞧见没？你眼前那幅杀戮的光景，那两位魔法师正在大开杀戒，这样的光景发生在你所不知道的、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不然你天真地以为，灾厄在二十三年前就停止了吗？

……

明明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实实在在上演的这一幕让他真切意识到，即便武艺没有退步，身为冒险者的棱角也早已被磨平…

——你什么都可以不用做…

现在想来，普拉缇一语成谶。自以为做足的，实际上只是斩下去的准备，而那也只是在她的挑衅下完成的，那么鲜血喷溅后的呢？

都给我消失！

他用力的一脚掀起尘土，想要剔除感情间愈发强烈的拮抗，结果却仅是将尸体杯水车薪地埋葬。思维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连尘土也在讽刺我…

——杀害的事实不容置疑，于是他别开视线。

但那只是徒劳，杀害时刻不停地持续着。每当视野中浮现出一匹蜥蜴人，就会多逝去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如同割韭菜一般轻易。

鲜血溅满了周围的枝叶和土地，却始终无法溅射到那两位罪魁祸首的身上。与自己相比，她们完全不为所动，仅是缓缓地向前。

为什么？为什么不逃跑？

明明飞来的长矛会被砂砾化解；明明铤而走险的进攻只会被岩石阻挡；明明喷射的毒液只会洒在屏障上；明明除了牺牲什么也换取不了…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不断从丛林间冒出？

唯一回应了他的是停下脚步、回过头的她，她向他伸出了手。

那双比周围的鲜血还要腥红的眼瞳正直视着自己，笔直地，冷酷地，穿透他的全身心。

鲜血不断飞溅在视野中扰乱他的聚焦。若明若暗，那双眼眸静静燃烧着火焰，在四周殷红的点缀下没有丝毫感情，仿佛在无声地嘲笑拥有无数复杂感情的他。

「对于我故意放出的这条漏网之鱼，你还满意吗？」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打算吗？

他不禁苦笑，看来被鲜血淋头，让自己一时忘却该如何思考了，真是正中下怀。

只见他一挥刃，向尸体甩出一条血迹，然后迈步跟了上去，丝毫不顾身后、向空中弹射出的一道岩刺，和随之传来的悲鸣。

·——·——·

“看来这次总算挥掉那些多余的想法了呢。”看到普拉缇回过头继续向前，梅可茵说道。

“菲琪你可真是坏心眼，专门放跑一只羸弱的杂鱼。你明明知道大部分敌人都是奔着较弱的他去的。”普拉缇嘟起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