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入洛阳,不得吵闹,知道吗?”黑泰停下脚步,侧首小声安顿王昭。
王昭却犹豫,她不想隐瞒黑泰,但也不能乖乖听黑泰的话。
“黑泰……阿昭……想报仇,”她伏在黑泰背上,心中被深埋的仇恨的种子却在发芽。王昭不过一岁,不会撒谎,也不会隐瞒。
“阿昭!”黑泰担心她童言无忌,被旁有用心的人听去,不禁厉喝,“这种话不能乱说。”
王昭却听不进黑泰的劝告,抬首望向城楼上的白衣男人,借着夕阳的余晖,王昭眯眼,神似利剑,如此年幼的稚子眼中竟出现如此不同寻常的眼神。
蓦地,城楼上又登上另一人。
是一个少年。
肩披纯白狐裘领的大麾,他脚步轻飘,似乎有些虚软无力,幸得旁边有人轻抚一下,他才站稳。
那人忽然也瞧见城楼下的王昭,碧眼深深望去,右边唇角似提未提便又移除视线。
“是他?”王昭喃喃。
那双薄暮寒潭的碧眼王昭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谁?”黑泰问。
“碧眼郎君,”王昭欣喜若狂。
黑泰寻迹也向城楼望去,看到一位弱不禁风的贵公子。
原来是他吗?
“站住,”守城士兵拦住走在前列的黑泰和王昭。
黑泰立即双拳紧握,做防备状。
“大胆,”元亶立即上前,“本王的车驾也敢拦?”
士兵立即恭敬相迎,“卑职不敢只是奉大将军之命,请这位壮士城楼一叙,大将军还在栖身行馆设宴,为清河王爷您和范阳王爷接风洗尘。”
“范阳王也要来?”这和所料不符,出乎元亶意料。
“范阳王还未到洛阳,”士兵回道。
马车车帘掀起一角,元亶余光瞟见,见里面的人点头,这才作罢,按照士兵指引向行馆赶去。
“夫人……尔朱荣这是……”元亶想听听胡智的见解。
“黑泰怕是留不住,一定要想方设法留住王昭,”胡智直接给出答案,轻哄怀中婴儿,“明日郎主便去请天师来为我儿卜卦。”
元亶也看一眼胡智怀中的小女娃,“好。”
此时,城楼上。
“贺六浑举家已迁晋阳,却独独留长子在洛阳,是何居心?”尔朱荣看着城下来往行人,不看身旁人一眼。
立于一侧的男子虚弱的轻咳几声,“城楼上风有些大,我这身体怕回答不清……咳咳……叔正。”
“子惠……”一旁扶过他的男人应声上前,甚是担忧,转而又向尔朱荣行大礼,“子惠身体欠佳,容臣禀报。前些日子,子惠意外落水,醒来后身体虚弱,不能远行。郎主怕路途颠簸,子惠身体受不起折腾,这才托臣照料子惠。留在洛阳,实在是子惠身体虚弱……”崔季舒深情相报。
“哦?果真如此?”尔朱荣这才转眸瞥一眼身旁之人。不过,随即他便被眼前人震惊。
世上竟然有碧瞳之人。
那双尽显病态的碧眼下,是看不透的深潭。
尔朱荣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一旁专心于侍候尔朱荣的北乡公主元初心发现夫君的异常,转身望向让自家夫君异常的原因。瞬间,她也被震惊。
手中捻起的点心瞬间掉落。
竟然是真的……真的有碧眼之人……不……不会。
“他……是何人?”北乡公主颤抖着问。
“家父高欢,在下高澄,”碧眼少年没有丝毫慌乱,带着淡淡的笑容,沉稳的回答。
元初心向来对尔朱荣的公事无感,先前没有仔细听,现在得知,顿觉浑身战栗。
“你……你就是高澄……”这并非征得高澄再次肯定,而是喃喃自语。
元初心太知道高澄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这高澄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见了人人闻风丧胆的尔朱荣却一副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没有拘谨慌乱。将来世人对他少年老成的评价,只怕他就已经是这副模样。
高澄是谁?北魏一分为二,各位东西,高澄是东魏权臣,后被追封为北齐文襄皇帝,终结北魏王朝的男人之一。
正值恍惚之时,另一人也被引上城楼。
不过这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背上还有一个小女孩。
黑泰一路上都防备着这一切,背着王昭的手更是紧紧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