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潋枢还是像以前一样,伏在小几上,看着带回来的案件卷宗和各方传来的邸报消息,凝眉沉思。
简清禾就坐在他的身后,手中拿着书。只是今日她的目光,却并没有投在书册上。她就那么看着简潋枢,看着他明明还有稚气的脸上,却因为周身的气场和总是沉着的脸而被掩盖,让人误以为他已经是个成熟的、顶天立地的汉子了。
简清禾突然就有些不明白了,人人都说朝中为官甚难,即便当真得皇上器重,也总是规行矩步,生怕一朝行差踏错、粉身碎骨,是以能做到高位的,基本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每三年一次的新科三甲。可是简潋枢并非出身科考,也没有继承青阳侯的爵位,如何就能在这短短八九年的时间内,接连的升官,以二十二岁的年纪,就坐上了刑部侍郎呢?
简清禾不会觉得这条路是这么好走的,简潋枢能有今天的地位,他所经历的生死厮杀,怕是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能想象的吧。
想着想着,简清禾就觉得心底盛满了酸楚,若是自己也是男儿身,就好了。
原本正看卷宗想的投入的时候,简潋枢就觉得背上传来一份温暖,微微转头,就看见是简清禾正趴在他的背上,双手环上他的腰。
这些日子,简清禾总是会这样粘着自己,简潋枢只当简清禾是因为突然有孕,心中害怕。但是他却觉得受用无比。放下手中的案卷,她握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唇角勾起笑意,问道:
“若是累了,就先休息吧,我把这些看完就来陪你。”
简清禾摇摇头,却也不动弹,只闷声问道:
“你不累吗?这样日日在刑部上值,晚上回来还有看卷宗看到深夜,你这样不累吗?”
察觉到简清禾的语气有些不对,简潋枢松开简清禾的手,转过身来看着她:
“你怎么了?今日发生什么事了?”
简清禾不答,只是看着他问道:
“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侯府能有今天,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闻言,简潋枢却毫不在意地一笑:
“当初让我吃苦头的那些人,现在都过得比我凄惨数倍,我又有何不满意呢?”
简清禾知道,他这一路走来,想必是有过极多的不痛快和委屈,可是回首望去,他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这笑容里,不是对于过去苦痛的释然,而是对于曾经所经历的无奈。
“谢谢你。”简清禾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口,让简潋枢也有些不明所以,可还不等他开口问,简清禾却接着说:
“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把青阳侯府看得如此重要?”
记得以前简潋枢就说过,他不明白简清禾为什么对于侯府的重视,甚至超过了自身,就连简评章,恐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潋枢看着简清禾没有说话,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但是简清禾的神色有些不对。
简清禾没有等待简潋枢的回答,她缓缓窝进简潋枢的怀里,目光渐渐变得渺远:
“以前的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事事以青阳侯府的荣耀为先,只要是能帮助青阳侯府的事情,母亲都觉得值得。所以即便你和你娘亲来了之后,逐渐掌控侯府,但是你在朝堂里崭露头角的时候,母亲甚至比谁都高兴。那个时候,我不明白到底为什么。直到母亲过世之前,她才告诉我,其实父亲并不是青阳侯府的嫡出,她才是。上一代青阳侯,也就是祖父,膝下一直没有孩子,好不容易生下来孩子,却是个女孩,女孩是不能继承侯爵之位的,若是嫡出无子,青阳侯府以后就将不复存在。祖父和祖母没有办法,只能偷偷将母亲与当时的钟书阁大学士李焕大人之子交换,以此来保全青阳侯的侯爵之位。后来李家一门没落,祖父祖母心疼唯一的女儿,才以父亲正妻的身份,把母亲重又接进府中。祖父祖母在世的时候,总是在说对不起母亲,但是没有办法,无论如何他们都要保住青阳侯的名位,他们不能让祖宗蒙羞。母亲恨不恨祖父祖母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母亲也和祖父祖母一样,拼尽自己的生命,也要守护好这青阳侯府。如今,也到了我了。”
简清禾说完,话音却在两个人的心头久久地回荡。
人生在世,也许有些事情你并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可是却成为你的执念,让你放弃一切也要去实现它。
简清禾是简潋枢的执念,而这青阳侯府,是简清禾的执念。
简潋枢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些事情,是以骤然听到,倒是觉得心下撼动。
正神思恍然的时候,就感觉简清禾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简清禾勾下简潋枢的头,轻声说着:
“谢谢你,如今把这青阳侯府光复的如此好……”
声音消失在两个人逐渐贴近的唇齿之间。
简潋枢脑中所有的思绪,都在简清禾柔软的双唇和湿滑的软舌下,飞离了他的大脑。缱绻的吻结束,简潋枢的眸子里似是燃起了一团火,他拼命地克制自己,用带着满满情欲的声音问道:
“你现在的身子,……能受的住吗?”
简清禾脸红到了脖子根,垂下眼眸,含糊地说道:
“……你轻点就是了……”
简潋枢仿佛听见自己脑中理智的弦骤然绷断,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