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一尘与观莲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摇头，脸色都不太好看。她们均不想再体会一次昨天那种惊险了。

万书生继续道，“我是来送浮沉兄拜见义母。另外还有两件事要寻小师妹你。”

“你？找我？什么事？”

万书生忽然变得扭捏，偷偷瞥了观莲一眼，压低声音道：“香海姑娘近来可好？”

他昨日见面时没好意思提及，在心里憋了一宿。今日领了送关浮沉来智舍的差事，特地跑来问询。

想起离开南都时香海哭泣的样子，柯一尘下意识轻抚脸庞，心里攸然沉重了几分，淡淡道：“她很好！下一件事。”

万书生意犹未尽。想要再多问几句，可见柯一尘不想多说，也不敢把她得罪了。嗫嚅道“这个......第二件是个小事。义母吩咐，今日她顾不你。让小观莲负责传你白水心鉴，让我来教你鸣鸾隐空步。”

柯一尘撇嘴，智舍也了，梅子雨也见了。三山对她而言没了先前的神秘，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懒散道：“行吧。你就说你教了，我也说我学了，咱们都省事。回去吃饭吧。”

万书生摇摇头，郑重其事道：“你最好还是学一学。三日后义母会考较你。倘若不能让她满意......”

“不满意会如何？”

桃无主适时开口，这姑娘好像总能找到合适的时机，“主人有交代。今日先让二小姐饱餐一顿。自明日起，大小姐二小姐能不能吃饭，吃何种饭菜，都需按二小姐的功课进度来看。”

观莲一惊，刚夹起的排骨颓然掉落，“关我什么事？”

桃无主甜甜一笑，露出了两个酒窝，甚是可爱，“婢子在倚晴楼得楼主传过些许智舍武艺，蒙主人不弃，将此事交给了婢子。婢子定会每日严格督促‘二小姐’的。”

柯一尘愕然看着桃无主的笑容，不知为何，恍惚间看到了黄韵清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她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

精舍内，关浮沉拘谨地坐在榻前，眼睛不自然地望向屋外。

“你再靠近一点。”

榻梅子雨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是，是......”

他将手长远远伸了出去，头却反而别向一边，不敢往榻看。

无怪他这般，榻梅子雨依旧穿着松松垮垮的玄衣，毫无自觉地露出纤细锁骨和大片白嫩的肌肤，一双赤足盘起，光洁的小腿若隐若现。

关浮沉额冒汗，不知往哪儿看才好，犹豫了半晌，他讷讷道：“您......真的是梅老前辈？”

梅子雨淡扫了他一眼，玉指微抬，扣住他腕脉门。关浮沉顿时闷哼一声，只感万针攒扎进身体，剧痛让他难以动弹，汗水顷刻浸湿了衣衫。

梅子雨松开手，剧痛感立时消弭无踪，关浮沉委顿于地，再不敢口出妄言。

“你学的是青锋剑，你是小凡真的弟子？”

“......是。”

梅子雨嗯了一声，沉吟道：“算算时日，你应是在三个月前受的伤。伤你的是击雷山大雷奔炼云式。”

“是。”想起了松坪山那一场刀决，关浮沉神色黯然。

梅子雨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轻笑几声，颇为感慨，“想不到击雷山还有传人，刀法练地委实不差。当年老身没把黑天掰断，真是失策！”

她重新审视眼前的年轻人，指尖绕着自己秀发把玩，“你叫什么来着，关浮沉？”

“是。”

“关浮沉，你认识老身的外孙吗？”

“不认识，但晚辈知晓。”关浮沉觉得时空似乎有些错乱，眼看着一个十多岁的女童说话老气横秋，偏偏自己还知道她外孙是谁。

梅子雨轻叹道：“老身那个外孙被人在天灵盖拍了一掌，从此变成了活死人。拍他的人你也认识，功夫稀松的很。”

关浮沉点头，“不仅稀松，而且弱小。”

“可就算是这种三脚猫在他头拍了一下，老身依旧救不回来。悄悄告诉你，老身的女儿求了老身许多次，老身也想了很多法子，最终还是无能为力。就算站在天地之，终究老身不是神仙，有些事做不了就是做不了。就像一柄剑断了，就算铁匠的手艺再怎么高明，重新铸了一柄一模一样的剑，也终究不是原先那一柄了。”

梅子雨伸了个懒腰，靠在枕头，仍在盯着关浮沉。

“关浮沉，你跟老身的外孙一样，都是那柄断了的剑，你明白吗？”

“明白。”

关浮沉的汗不再流了，心也忽地平静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是终于放下了一个包袱，甚至于有些喜悦。

梅子雨看着他，忽道：“关浮沉，你早知道自己无药可救了，对吗？”

关浮沉笑了笑，第一次正视梅子雨的面容，微微点了一下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