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甘罗回到陷阵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攻城的部队在往安邑城的南门靠近,只不过,那支部队很少,少到连一百人都没有。
先登营派出一辆投石机,一个百将屹立在投石机旁,他的身后站了几十个人,正在摇旗呐喊,呐喊声并没有多么雄厚,反倒有些嬉笑之意。
甘罗随意叫来个士兵一问,那士兵匆匆忙忙地,似乎刚看完热闹回来。
“大人,先登营的人掘了十几处坟,拿着墓碑当石弹往安邑城楼上砸呢!”
“什么?!!!”
甘罗大呼一声,瞬间心口一滞,似乎感到天要塌下来了一般,这样的事情在他的认知里,是惨无人道的恐怖分子才能做出来的事情,连叛军都不会做的,而现在,甘罗就身处这样的军队,而且,自己还是这个军队的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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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遭受火攻之后,安邑城的城楼和雉碟有些损坏,但经过两日的整修,已经基本恢复了。
长条形的墓碑充当石弹构不成什么威力,一骨碌砸在城楼和雉碟上,没砸坏什么东西,自己却已经变得粉碎。
但是啊,粉碎的石渣是那么锐利,以至于扎进魏军将士们的心田里时,他们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痛楚,这份痛楚远比刀剑穿身还要痛上百倍,让他们不禁颤栗,如电流贯穿身体般瘫软在城楼上,然后捧着满满的一把碎渣泣不成声。
养烈站在城头,俯视着城下的几十个秦兵,他紧紧地握着腰间的佩剑,几乎用尽上了全身的气力。
虎口崩裂,渐渐地渗出血珠来,然而,养烈并没有任何感觉,他已经双眼布满血丝,咬紧的牙关不时地发出吱吱的声音,仿佛嘴里就是那秦贼的血肉,他一定要将它们嚼的稀烂。
“拿我的贯日弓来!”养烈怒喝道。
须臾,两个士兵将一柄大弓抬了过来,足长五尺,力逾千斤。
那弓弦由一方虎筋做成,析破如麻淬炼百日,寻常铜铁根本承受不了满月开弓的力道,但这弓体取五岳精铁,由十几个工匠日夜锤炼铸打而成,较一般的弓宽了数倍,重达七八十斤,俨然一柄无双利器。
养烈怒极,双眼射出鹰隼般的锐利光芒,目不转睛地盯着城下的秦兵。
他将弓弦拉至满月,手臂上的肌肉崩起如石。
刹那间,一声嗖的巨响掠过天际,箭如惊鸿,如电般射向城下的那个秦军百将。
百将躲闪不及,手中按着刀柄想要拔刀格挡,然而身体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被洞穿,弓箭的力道将他的身体击得后拖十数步,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百将看着自己胸前的长箭,他已经被死死地钉在地上,那一瞬间,他听到了利箭击穿铠甲、刺破胸膛、击碎骨头和血肉的声音,他暴吐几口鲜血,眼睛渐渐地失去光芒。
秦军的呐喊声和狂笑声停了,他们看了看百将的尸体,不禁有些后怕,那支箭太快了,快得让他们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须臾后,后面的秦兵又站出来一个新的百将,继续守在投石机的前面,不过,这一次,他带上了大盾。
“给老子继续喊!怎么停了!”
秦兵们反应过来,又继续朝着城楼上的魏兵肆无忌惮地叫骂起来。
城楼上,养烈的额头正在浸出汗水,贯日弓的力道太大了,他无法接连地射出那一道气势如虹的强箭。
养烈颤抖着,他恨自己的力量为什么那么渺小,他恨自己不能够冲下城去,将眼前的秦贼们砍成碎块。
半个时辰后,城下的秦兵又运来了一批东西,那东西像是垃圾一样的被倾倒在地上,溅起一阵灰尘。
灰尘徐徐散开后,城楼上的魏兵看清了那些东西,身体又是一阵极致的麻木。
尸骨!他们父母先辈的尸骨!
投石机弹起抛囊,一道弧线越过天空,然后在安邑城楼化作无数飞屑。
十几个魏兵因为悲痛过度,瞬间晕厥过去,被满眼含泪的其他人抬下城楼。
而城楼下面,秦兵的呐喊声,嬉笑声,声声入耳,几乎是要将他们的肺腑震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