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慕鸢的马车才在赵府正门外停好,就看到谷雨站在门边儿候着,心中暗叫一句完了。
“三小姐。”谷雨上前道,“老太爷说您既然能下床乱跑了,也该去先和他请安才对。”
“我知道了,现在就去。”她讪笑着。
榆犀堂
二哥跪坐书案旁研磨,祖父专心致志绘着副山水丹青,将她晾在一旁许久才让起来,“伤大好了?”
“也差不多了。”
“那就是还差得多。”赵奉睨了她一眼,“从你要踏入行商路时,祖父便说过,量力而行,万事不可强求。”
“孙女一直谨记着呢。”她恭顺道。
“你记到哪里去了?”祖父冷哼一声,“崇天门是你该去的地方吗?你若一直躺在院子里养伤,我念你忠君护国之情可不予责怪,偏你要任性妄为!你去刑场做什么?”
“我....”赵慕鸢暗暗砸吧了两下嘴,寻思着这档口还是别说那么多为好,“孙女就是想看看杨家被绳之以法。”
“祖父喝茶。”赵鸣鹤适时递上一杯热茶,随即悄悄瞪了她一眼,“阿鸢不懂事,您消消气。”
赵奉接过那茶喝了两口,果然怒气平了许多,
“伤好之前,不许再出府了。”
“孙女知道了....”
“回去歇着吧。”赵奉看了眼门外的庞魁川,眼神闪过一丝恐吓,“还望庞大夫费心,好生照顾阿鸢。”
赵鸣鹤紧跟着起身,“祖父,外面下雪了,孙儿送三妹回去。”
赵奉挥挥手,让他们都赶紧退下了。
“看你还长不长记性了,不是说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下次还敢。”她笑嘻嘻道。
“你——”赵鸣鹤气得敲了下她的脑门儿,“你再这样,我真不理会你了,也不让长姐理会你。”
“好哥哥我不敢了。”她拉着二哥的衣袖撒娇,“该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我这段时间真不会出去,定然好好养伤。”
“我才不信你。”赵鸣鹤说着,见假山旁闪过一道身影,高声道:“是什么人?”
“二哥。”赵慕鸢拦住要上前查看的二哥,与潋枝对视,“繁月阁里也该料理了,上次说的那桂山,打断了腿送到宋家吧。”
“阿鸢。”赵鸣鹤一惊,怎突然行如此狠厉之事。
“二公子不知,杨家出事那些时日,宋夫人总差了桂山去宋家通风报信。”潋枝替她解释道,“这样的下人总归喂不熟的。”
“是啊。”赵慕鸢点点头,“他既然如此忠于宋家,不如我就送他直接过去。”
“那也不必打断了腿。”赵鸣鹤微微摇头。
“打断了腿,他不是还有一颗忠心嘛。”她轻蔑一笑,“二哥不必担忧,宋家必得保桂山不愁吃喝,那才叫人做的事儿嘛。”
赵鸣鹤这才明白她的用意,只道:“虽要立威,却也要握好分寸,别逼得宋家此时就对赵家不利。”
“我就吓吓那姓宋的。”她咧嘴笑道,“父亲说了,日后咱们赵家不跟他们宋家争的,他们想封侯拜相,向皇上讨去就是,咱们才不要。”
赵家在朝中实力一时无人能撼,而今杨家刚倒,要稳定朝局,必然要先稳住自己。这是齐潄当初的意思,如今父亲和祖父也正好是此意,也省去了她在其中游说的功夫。
如此可见,党争权谋之术,祖父和父亲确实更有远见,倒是她一直在瞎操心。
不许出府,赵慕鸢便安心养伤。
这两日在院子里赏雪煮茶,看看账本,雅俗兼得,也正好约了严芶和程目他们前来闲聊。
“南方口味多以清淡为主,孜然口重,在北方确实更吃得开。”严芶说道,“永壁刚刚落户,诸事繁多,你们年后可有的忙累了。”
“累倒不累,只是忙了才有钱赚嘛。”程目笑得一脸轻松,他可不怕忙。
“嫂子近来可还好?”赵慕鸢就着火炉剥瓜子儿。
“都好,她今日原想来的,天儿冷我怕她着风寒就没让跟来,三小姐还见谅。”
“严大哥是对的,怀了身子的人是该处处小心。”她赞道,严芶真是居家事业两手抓的好男人。“等过几日我能出府了,咱们也赶紧把年会办了,让各地的掌柜们在京城耽搁了许多日,我真挺过意不去的,到时候严芶你们也去,议表哥前日回的京城,他也得过去。”
“小姐过意不去什么啊,那些人开怀着呢。”蒋六儿插话道,“程目天天安排了喝酒蹴鞠,逛戏园子听唱曲儿,个个都乐不思蜀的。”
“你还真是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啊。”赵慕鸢没忍住笑出了声,“也好,只要别整那乱七八糟的,这银子我全给你报销了。”
“那敢情好啊。”程目眼都亮了,搓了搓手道:“赌牌....算乱七八糟的事儿吗?”
“蹬鼻子上脸呢。”蒋六儿踢了他一脚。
正说着,余嬷嬷从外面进来,通传道:“小姐,齐家三公子来了。”
齐邕?杨琇有消息了?她忙道:“快请进来。”
言罢,齐邕匆匆进屋,大呼道:“赵慕鸢,你怕是要死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魁川一听就来气儿,他这才把慕鸢的伤治好,这人乱说什么呢?
“不是。”齐邕一看屋内众人目露凶光,忙摆手,遂上前几步小声道:“杨琇从前在朝堂的党羽,为自保姓命递了封密函,我这还热乎的消息,听说是告发了你与当初四皇子之事。”
“还老东西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赵慕鸢咬牙,虽然皇上心中有数,但这事若是此时再提起,说不准他还真能和赵家翻脸算旧账;毕竟天子喜怒无常,利用完了一脚踹开,史书之上比比皆是。
换自己是皇上,不想朝堂再出个杨家,那也绝对是要一万个警惕着剩下的宋家和赵家。
“你都知道了?”齐邕目露讶异,这消息自己可是刚从内阁打探来的,怎么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就知道了?
“杨琇在狱中的时候,我去见过他一面。”她这才将那晚的对话,与他讲了一遍。
“难怪你要我亲自把守城门。”齐邕恍然大悟,原来一开始是准备劫走杨原阳啊。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怎么回事?”她皱眉高声问道。
“小姐,是圣旨到了,召您进宫的。”紫檀站在门外答了一句。
糟了糟了!她惊坐而起,眉宇凝重。
“是不是皇上要和你问罪了?”赛罕担忧道,间接谋害皇子,捅到台面上可不是小事儿。
“严芶,蒋六儿。”她站起身,眼神闪过一丝坚定,“将年会就定在明日,不去春西楼,去京中最大的白华居,声势造的越大越好,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醉霄楼和茗香馆的大东家要在白华阁设宴招待手底下的掌柜们,还要把这个大东家的身份散播出去,最后一定要说,就是这个大东家发现的孜然。”
“你要让陛下没法杀你?”齐邕忍不住劝她,“协民望威胁天子,四皇子那时你就用过了,再用只怕真要触了皇上逆鳞。”
“我现在除了这样做还能有别的办法吗?那杨烷谋反都能不死,我凭什么死在他前面。”她愤愤不平道。
齐邕说的纵然不错,可她别无方法,国战未停又经历皇城之战,朝廷正是要用银子的时候,老皇上想要红利,只要自己把控孜然商行的身份暴露出去,他就不能轻易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