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两根,足足钉了七根钉子以后,他最后检查了一遍已经完全妥当的房梁,下了梯子。
梁全安看不懂了,他从未见过父亲这么做过,几十年来,从来没有。
“爹,这是什么手艺?”
梁耀先沉着脸:“这是你不能学的手艺。”
于是梁全安也不再问了,他们做了一系列的善后工作之后,通知白德胜来验收。
白老板满意的不得了,当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他给了梁家父子一个很低的价钱:“要不我再加点,你们把内墙粉刷了,砖也铺好,这次的钱我可以提前付。”
“不了。”梁耀先说:“你满意就行,这房子是要自己住吧。”
白老板非常笃定:“我费心思装的房子,当然是要自己住的。”
“那就好。”梁耀先说:“也算不辜负我的心血。”
时间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人们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梁家父子没有再接到什么大活,毕竟现在能自己有土地盖房子的人越来越少了,但是毕竟有手艺傍身,刷墙铺砖的小生意是不断的,虽然辛苦,但是赚的也算不少。只是家里终究也算是祸不单行,最近二儿子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整天在家里闹着说自己撞了鬼,死活不愿意再跑车,这下可好,一家只有两个劳力,大媳妇干活,剩下的都是张嘴吃饭花钱的主了。
梁耀先在很早之前就时常觉得胃疼,但是他不打算去检查,真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他也不打算花钱治了,人生就是熬,熬到干不动了,就在家里坐着等死,绝不拖累孩子。
这个家也真是祸不单行,早年老伴儿有病花光了积蓄,二儿子不正干,花钱如流水,那几年几乎没有攒到钱。好不容易从牙缝里省出一些钱,二儿子结婚又出钱买了车,觉得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二毛又病了。
或许很多人的人生都是这样的,一生的奔忙都好像是为了子女,梁耀先没有怨言,也没有过多的思考。
闲下来的人才有时间思考,他每天日出而作,终年忙碌,没有时间去思考。
这天傍晚,白小樱带着唐念念去参加三爷的婚宴,一路上她都在吐槽:“我倒是要看看那个妖艳贱货长什么样。”
“也不能全怪妖艳贱货,”唐念念倒是很公正:“主要还是你三爷为老不尊。”
俩人讨论着讨论着,反正没有什么正面言论,想必前来赴宴的人也都这么想二十多岁的女孩嫁给七十多岁的暴发户,想也知道是图个啥。
所以白德胜非常不开心,他终究没能阻止老爹娶那个贱人进门,所以新房装修完毕、娇妻住进新房、又将成为人父这些喜悦感集体被减弱了要领证了,他要管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女孩叫妈,气人不气人!
“活该。”白小樱看着三叔难掩咬牙切齿的嘴脸,在这边小声跟唐念念嘀咕:“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其父必有其子。”
唐念念转眼望着那个挺着大肚子还化着浓妆的女人,她站在白德胜旁边,跟台上那个穿着红旗袍花枝招展的女孩差不多大。
“唉……”她无奈的摇摇头:“她们都挺能豁得出去的。”
白小樱的三爷看起来精神矍铄,似乎刻意打扮过,但是还是掩饰不住虽然年近七十但仍然十分浓烈的油腻感,大概和他皮肤比较黑有关,他的白发喷了很多发胶,像被狗舔过,举着杯子直笑,露出两个大金牙。他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唐装,手指上的几个金戒指明晃晃的耀眼。
“今天大家高兴……我有件事情要宣布,丽丽以后就是我的合法妻子……相濡以沫……爱情……”他拿着话筒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的话,激动地都有些气喘了,最后他两手一展:“大家吃好喝好。”
“天哪。”白小樱和大家一起鼓掌的时候,一桌人都带着如释重负的苦笑,终于忍受完毕可以吃饭了,白小樱拿起筷子,目光却突然看向了门口。
是个穿着古代衙役服装的男人,如果不是周围没一个人转头看他,白小樱几乎认为这是个助兴节目了,他手里拿着一副镣铐,一路轻盈的往前飘,他径直走向寿星桌旁边,昂首挺胸的背着手站定,似乎在等待时间。
几乎是刹那白小樱就意识到,是鬼差。
“念念,诶。”白小樱用手肘碰了碰正在认真夹菜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唐念念:“你认识那个人吗?”
“哪个?”唐念念被打扰了正不耐烦,循着白小樱的目光看了一眼,却倏然瞪大了眼睛:“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