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歙县城门处便有一队人敲锣打鼓的吆喝:“霁云山招盖房子的匠人嘞泥瓦匠、木匠都要一天两顿干饭,管饱嘞”
灾民们听到两顿干饭管饱,立刻骚动起来。有那胆大的,拉住吆喝的小哥问道:“哎小哥,劳驾问一下,我只会种地,不会啥泥瓦匠木匠,但是我有力气,能去吗?”
邢陆看了看他,说道:“能行,有力气就行,盖房子那不得开山拉石头,砍树伐木?不管干什么,只要老老实实不偷奸耍滑,就有饭吃,干的好干的多还能有钱拿。”
旁边另一个又拉了邢陆一把,问道:“那小哥,我们去干活,住哪儿?你看我一家三口,我还有婆娘娃子……我可以少吃点,把饭省给我娃吃吗?”
“这你放心,那边地方大,你们去了先在附近给自己盖窝棚,你们一家都可以住那。嫂子可以在工地上做饭洗衣,我看娃子也不小了,也能跟着人一起去捡柴火,这哪用你省口粮,都有饭吃。”
那人听了这么一说,立刻拉起媳妇孩子,激动的说道:“我们去,我们去,小哥,就跟你走吗?”
“别急。”邢陆指了指城门前的一处空地,说道:“看见那空地没有?你们先去那边找县守府文书登记一下,姓甚名谁,祖籍哪里。登记完了会有人带你们过去工地。我呢丑化说在前头,要是有人想着偷奸耍滑混饭吃,或是在工地上偷东西,一经发现,立刻赶走,情节严重的,那就要请他去歙县大牢里住几天了。”
“好好,谢谢小哥谢谢小哥,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一定会好好干活的。”这人拉着媳妇儿子,给邢陆连连鞠躬,等邢陆走过去,才往城门空地走去。
待这一家人走了,附近听见两人对话的灾民更是议论纷纷,很快就有不少人都从地上爬起来,去城门前登记。
虽然县守府每日施粥,可对于成年人来说,根本吃不饱,只勉强哄一哄肚子而已。而只要去干活,就能吃饱饭,这诱惑力太大了。毕竟出来逃难的,大多数都是失去土地房屋的穷人,就是在家种地,也不一定天天都能敞开肚皮吃饱饭。
过了十来日,近万名灾民都去了霁云山东南麓给范锡盖坞堡去了。
范锡也在坞堡选址地边上让人搭了个帐篷,每日都要亲自巡视工程进度,以及各各机括布置是否精确。坞堡是范锡一手设计,容不得半点差池,这以后便是他兴兵盘踞之地。
孙盛自然知道范锡要兴建坞堡,还把灾民全部拉来干活了,虽然他对范锡此举颇有微词,可事实已经发生,再计较也没用。
这一日孙盛无事,过来工地转了一圈,然后问范锡:“范先生,建这个,这个坞堡,有什么用?”
“寨主可还记得五年前,张三带兵踏平霁云山之事?”
一说到这件事,孙盛现在除了恼火,还有些恐惧。收拾龙头寨的时候,孙盛亲自前去查看了一番,虽然尸体都被庐州军掩埋,但那些血迹却并未除去,寨中房子的外墙上都是溅出来的鲜血,寨中的土地混着血液格外泥泞,脚踩在上面都感觉一阵的粘稠,那次从龙头寨回来,孙盛可是好几天没吃下饭。
“当然记得。”
范锡接着说道:“如果当时潘龙在这个坞堡里,只要粮食充足,水源不断,张三至少要半年才能攻下,甚至可能需要更久的时间。”
二人说话间,看见前面围着一圈人,只听人群中叫好声不断,好像里面有什么激烈的比试。
孙盛当先走了过去,阿雅也推着范锡跟上,众人见是两位当家人也纷纷让路,只见里面有几个霁云寨的伙计将一人团团围住。
“你都吃饱了,不许再拿粮食,把东西放下。”一个伙计冲着被围住那人喊道。
工地上也有负责做饭的人,每天两顿稀饭咸菜,杂面馒头管饱。如果不吃,可以选择换其他粮食自己做着吃。这人已经吃过了馒头,却还要再拿一袋粮食。
几人也只围住那人并不敢上前,看着每个人的衣服上都有些泥土,怕是已经吃过亏了。
“我做的多自然可以拿的多,你们休要纠缠不清,不然我再将你们一个个掼在地上。”莽汉说完自顾自的就要往外走。
“你不准走。”一个伙计说完,吹了声响哨,远处呼啦啦又跑过来十几个人。
“怎么回事?”后来的人问道。
“这人不讲道理,吃饱了还要多拿粮食。”
“那傻大个,把你手中粮袋放下,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后来人说着撸起袖子准备动手。
“这是我该拿的,你们要是不让我拿,大不了以后不做了。”
眼见又要动手,范锡想试试此人身手便没制止,孙盛只当是看热闹了也没出声。
十几个人一起冲了上去,莽汉将手中粮袋往肩上一抗,腾出一只手来,说道:“你们要动手,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完,抄起冲的最快的那人的衣领,硬生生的将人提了起来,呼喝一声往前砸去,后面三四个伙计躲闪不及被他砸翻。其他人继续冲到莽汉身前,两个人抱住莽汉的双腿往前拉,却见对方像柱子一般纹丝不动,两人较了半天劲最后被莽汉一脚一个给甩了出去,另一个一个伙计趁他们较劲之时从他肩上抢了粮袋就跑,却被他两步追上,逮住后衣领子,一把拽的往后摔去。其余人见四个人都摔得七荤八素半天没爬起来,一时间也不敢再上前动手,双方又僵持住了。
“啪啪啪”
“好身手,敢问壮士大名?”范锡拍着手称赞一声问道。
“我叫石奎,原本是汝南人氏,流落至此,就是为混口饭吃。”原来这莽汉便是那汝南的石奎,几年前他母亲病死之后,石奎便四处游荡,后来长江决堤洪水滔天,只得随着流民一路逃难至此。
石奎见范锡出来说话,也没人拦他,就以为范锡可能是个管事,又解释了一遍:“我力气大,自然活做得多,我多拿了些粮食,也是想帮扶一下那些年老体弱干不了活的。他们就纠缠于我,我不得已才出手教训他们,若是我做的不对,那我明日不来便是。”
范锡心道,不来?哪能让你不来,这么好的身手不招至麾下岂不可惜。
“石壮士言重了,这几位兄弟也是依规矩办事,你们两方都无过错,是我们考虑不周,往后我们这也施粥,按县守府的规格来,老弱病残不干活也可以来喝粥。今天我就做主,将这几袋粮食都送与石壮士了。”
范锡这一番话,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肯定了那些管分粮的伙计,夸赞了石奎,将事情完美解决,众人纷纷谢过范锡,这才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