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去火车站附近了,在那里买了套二手房。”
“你家老房子拆的那段时间,正好是我在大读书的那段时间,我下午放学后常常过去,去那堆建筑废墟上蹲着抽烟,有时候一蹲就能在那蹲一晚上。我那时觉得这里的房子快没了,我就尽可能的再多点陪陪你住过的房子,哪怕是这些废砖瓦也好,等这里再建起高楼大厦的时候,这就不是你以前住过的房子了。”
爷爷家的房子是2003年拆迁的,那块地因为紧邻江塘市中心最著名的风景区柳湖,地理位置极佳,被一个大的发展商买下了,后来设计建成了地标性的商业豪宅。因为发展商的规划用地不是住宅,所以无法回迁,只能给每家每户赔偿了拆迁款,爷爷就拿着这些钱在距离火车站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处二手房。
“你呢?还住在北门吗?”
“我爸妈还住那里,我不住了。毕业之后,我在荷风塘旁边的小区买了套房子。那里的空气不错,我经常晚上会下楼绕着荷风塘一圈圈的夜跑。”
荷风塘,那洒满金色波光的池塘。我回忆的脸上不禁泛起微微的涟漪,悄然的漾开。
我静静的坐在台阶上,春天的风着实大了些,吹着我有些散乱的头发,心中不免有些异样的唏嘘。
“你,和你太太是怎么认识的?”也许我并不适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忍不住的问了。
“就是在我在联大计算机房工作的时候认识的。她当时是联大的学生,到计算机房里来上课,注意到我了。后来她就找了我。我也挣扎过,也犹豫过,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觉得这辈子错过你了,也就错过了,不会再遇到了。所以,慢慢的我就接受了她,和她在一起了。”
“后来,我也想过跟她分开,但是我爸妈跟我说人家一个外地的女孩子毕业之后在江塘也没什么亲人,一个人也怪可怜的,你就不要辜负别人了。”
“之后我们就结婚了。”
“哪一年结的婚?”我也没想到,我居然问得这么详细。
“2009年。”
“那她现在是做什么的?”
“她不喜欢打工,所以毕业之后没有去上过班,在家开了一个淘宝的服装店。夏天卖真丝,冬天卖羽绒,生意做的还不错。”
“你太多年没在江塘了,可能不知道以前旧街口的吉利市场搬到江塘大桥下面了,改名叫大吉大利批发大市场了。我老婆店里的货都是在那里拿的,质量不错,价格也实惠,所以在网上的销路也挺好的。”
“哦,对了,魏铭和关杰现在也在家做淘宝,也是卖服装,货也是在大吉大利拿的。他俩也都结婚了。魏铭的老婆是一所中学的老师,关杰的老婆和他一起在家做淘宝。”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吉大利”批发大市场?你们店里的货都是在“大吉大利”拿的?那就是陆西洲爸爸的大市场啊,我们陆董事长家的批发大市场啊。这么多年,你们都居然日日出入我每次回来都必去的地方?江塘市你还能不能再小一点?如果说你你就真的是仿佛与我有关的这些人、这些事都在与我紧紧相连。然而,在这么小的地方,在这么多你们必经的地方,我们却一次也没有遇到。
时间对了,再大的地方也能重逢时间不对,再小的地方都无法擦肩。不然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错过。
我沉默。
他继续,“你肯定没去过,这个市场现在很旺,周边的其他市和县天不亮都到这里来打货。我爸妈后来回迁了一套“南方小城”的房子,我就拿那套毛坯房给我老婆开了个淘宝工作室,平时货就从“大吉大利”拿。我们去年冬天就是在那儿拿的38块钱一件的羽绒背心,好卖的很。”
我仿佛看到他打字的指间跳动着的欢愉。这个话题能让他高兴,让他有了间歇的神采。他应该是幸福的。
“刚才是我老婆她是想让我回去的路上经过大吉大利帮她补几件打底衫送去南方小城。”
“南方小城”?又是一个我绕不开的地方。我大姑家。苏蕊没结婚之前就和大姑两个人住在这个小区里。这里也是我每年回到江塘市必去的一个聚餐点。
原来这么多年,你都在这些与我有交集的地方出现,频繁出现。原来这么多年,你并不曾走远,一直围绕在有我家人的周边。原来这么多年,不是因为地点,而是因为缘分,让我们彼此以为很远。
远到在这么小的江塘市,在有这么多老同学的江塘市,我们都不敢相互打听和问询。
蒲一程,可能我们之间的缘分注定了这一辈子只能走过一程,不能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