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敬佩武帝攘外安内的谋略，治下一片盛世，万国来朝，大齐气度人人夸耀。可唯独在立后立储这两件事，他错算了。即便若无失足掉进太液池之事，他日武帝驾崩，名正言顺传位于女儿，可世人又怎能接受女主娄氏。若无十足十的把握能打破成规，使人信服，冒险立一位皇太女，百害而无一利。退一万步讲，即便人人信服，朝臣支持，可皇太女不能没有丈夫，不能后继无人。储君改姓，无异于江山易主。

无论如何推算，立皇太女都是不可行的。

林贵妃与王宸妃分别出身大族，势力不相上下，对后位的渴望可见一斑。生辰宴上，便是最好的例子。

许清渠倒像是个局外人，他天真烂漫，孩童心性，许氏是开国大族，先祖曾与高祖并肩作战，这样算起来，许清渠出身应是诸位伴读中最高的，远比娄骧要厉害。说起娄骧，璇玑隐约听说，陇西王世子足智多谋，心思缜密，最肖武帝年轻时。他并非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只是父亲在武帝面前得些脸面，又佯称是家族远亲，才在帝都中有一席之地。若是武帝暗中相中他的性情与智谋，却也要好好思量一番。

娄骧与李皖走的亲近，谁都看得出。二人年岁相仿，李皖的祖父是首辅大臣，位高权重，母亲是武帝堂妹馆陶郡主。说起馆陶郡主，璇玑看在眼里，即便是比地位高的林贵妃，还傲气的王宸妃也要敬馆陶郡主三分。

璇玑越想越多，睡意彻底消弭。

她爬起身，五岁的身躯不足以支撑她跑得太远，但她想去长乐宫别处逛逛，这偌大的宫殿，她还没熟悉，她想去太液池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石头遮挡，能将她这副身躯的主人活活淹死而无人发现。

璇玑穿着鞋，刚刚跑出寝殿的游廊，就遇上巡查的侍卫。自打出事儿之后，武帝加了两倍的羽林郎在长乐宫中，这里就像是一座密不透风的纯金牢笼，武帝也不怕他的金丝雀女儿再也不能吟唱。

她身子下，躲在柱子后面，无人察觉。她已经探清，从书房穿过去是最快的。书房是两边各自有门的，一边通往寝殿和花园，一边对着西侧的边门，太师太傅来上课时不至于撞见后宫女眷。

“馆陶，你怎么这么倔。”

璇玑躲开了侍卫，向西想要出宫门，这个时间宫人们多半在打盹儿，可璇玑却在路过书房时听到武帝压低声音的吵嚷。声音越来越近，她只能蹲着躲在桌案下。

武帝年过半百，有些许皱纹与白发，可看起来仍是好看的，能看得出年轻时的俊秀，剑眉入鬓，一双眼锐利极了，像是一眼就能将人看穿的那种锐利。天潢贵胄，行伍出身，与蛮族交过手，守的是白骨堆积的江山，不可侵犯的威严又自带着一股子武将的英气，说话掷地有声，是旁人比不了的。

璇玑躲在下面，看两人的身影就像是看皮影戏一样。

好一出开门见山的宫闱秘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