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嘛,自然是为了那个小娃儿。他理所应当该有个正式的身份。
这三嘛,我瞧着您在这儿闲适又自在,可我却是水深火热呀!眼瞅着邺城告破就在眼前,皇兄你就当是可怜我,给我卸个任呗?考虑一下,带皇嫂挪个地儿?”
“不不不,这里挺好的,挪地方就算了。你大嫂她一直病着,全靠这山水田园的灵气养着,挪地方是万万不能的。”刘协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刘妍的表情马上就落了下来:“皇兄,为君者,当以天下为己任。你既这般推诿,当初又为何将小娃儿送到我身边?就算是为了他,你也不能在这儿享清福了!”
“我……”刘协语气一窒:“可是,阿静她……”
“皇兄,就算是为了皇嫂,你也要回去啊!你忘了皇嫂为你,砸了玉玺,断了亲情吗?事到如今,你宁做曹氏臣子也不愿还她一个皇后尊位吗?”刘妍见风使舵,马上换了说辞。
“你……你岂能不知我若复位,定保不住她的性命吗?”刘协痛苦道:“我只有她了!”
“皇兄,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害了小娃儿的生母?她是你的妻,她的姐妹是你的妾室。你受她们的恩惠,要保住她们。正因为这样,你才必须回到你的位置上啊!”刘妍一秒切换到苦口婆心模式:
“皇嫂只生了公主,小娃儿另有生母,难产亡故,为保其性命,无奈送出许都。但他终是龙子,既非皇嫂所出,便能继承大统!皇兄明鉴!难道皇兄忘了先祖的许皇后了吗?”
“先祖并没有保住许皇后!我更不敢冒险!”刘协脸色灰败。
“不,你可以,因为有我!”刘妍忽然起身,对着刘协直挺挺跪了下去:“请皇兄以大汉天子之名,禅位于太子刘莱,并授权我在其未满十六岁前代为主政!”
“禅位?”刘协懵了:“这有什么差别?”
“如此一来,皇子的身份名正言顺。而皇兄你,也为了皇嫂与妾室的性命放弃了皇位。您做您的太上皇,只是刘莱,不能是皇嫂的孩子,需另寻一个生母,就当你是效仿武帝了。”刘妍望向刘协。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刘协被刘妍震得有点懵。
“皇兄,我要活下去,我要好好地,舒舒服服地活下去。为了这一条,我努力了这么久。眼看目的就要达到了。请皇兄成全!”刘妍说完就给刘协拜了下去。
“哎……一切果如大夫所言。你……罢了,当年封你为公主,我何尝不是偷偷想着会有这一天……”刘协长叹一声:“你我兄妹二人,都是身不由己,还傻傻以为以为自己有选择的权利。”
“……皇兄你有,一直有,而我没有。就算到了如今的地步,我还是没有……”刘妍长叹了一声:“我只不过想好好活下去罢了。”
一番半真半假的劝说,终于让刘协同意重新出山,不过一切要等到刘妍打下邺城和长安才能实施。不过,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说服刘协,刘妍放下心中最大的心事,真正放松下来。与黄叙两人,也不去许都了,就陪着刘协在山阳郡等待前方胜利的消息。
趁着这段时间,与曹氏以及一众皇子皇女们一起生活,刘妍不由对黄叙感叹,皇兄做皇帝不怎么样,可是教书育人却是一把好手。儿子女儿们个个知书达理不说,学生也有三十多个。
刘妍经常见到其中一个学生,就是那天在学馆遇到的那位,名字叫吴浅,未及弱冠,就已经通晓六艺,很得刘协看重。知道自己迟早要回去当皇帝,便日日将吴浅叫到家里开小灶,目的就是想让他继承书院。
却不知刘妍也看上了吴浅,这孩子年轻又饱学,且一手箭术很是惊艳,是上马能战,下马能书的人才,怎么能留在山阳这种地方?她早已盘算好要送他去郡学镀金,完了给庞师兄带教,将来从军入仕。
也不知是山阳这地方人杰地灵,还是刘妍放下了心头大事,整个人轻松了状态好。住了不到一年,她居然怀孕了!
这一下简直乐坏了黄叙,也把刘协夫妇高兴坏了,连连声称无论生男生女,两家都要做儿女亲家。
生了女儿,嫁给阿莱做皇后,生了儿子,娶了曹氏的女儿,尚公主。总之,与皇家联姻是必须的。
刘妍心里,想生儿子,一是因为黄家需要绵延子嗣,二是不希望生了女儿做皇后。除了自家,哪家夫君不三妻四妾?皇帝更甚,就算是皇兄刘协,都混成这样了,妾还有六个那么多呢!
一想到女儿跟那么多女人抢男人,刘妍打心眼儿里抗拒。
若是真生了女儿,不嫁阿莱,却也找不到哪个高门显贵能娶自己的女儿,哥哥家的小子年纪都大了,等不到女儿长大,其他人,刘妍觉得都配不上。
黄叙知道她为了这事殚精竭虑,笑话她想得太多,这才刚怀上,还没生呢!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就想着以后嫁人娶媳妇的事儿了?
刘妍横了他一眼:“这都是必定会发生的事儿,怎么不想?”
“是咱们的孩子重要,还是你皇兄的孩子重要?”黄叙一本正经地问她。
“自然是咱们的孩子重要,谁也比不过他!”刘妍摸着肚子回答。
“这就对了!你如今思来想去,以为是为儿女考虑,实际想的,都是别人家。”黄叙嗤之以鼻。
“嗯?”刘妍不服。
“若阿莱人品不好,咱们又刚好生了女儿,你便如何?”黄叙问。
“那自然是不嫁!连带皇位也是不能给他的!”刘妍脱口而出。一瞬间明白了:“嗯,就是这么回事!”
不管生儿子还是生女儿,嫁娶都是自己说了算,哎,果然还是关心则乱。明明有霸气的资本,却没长出的想法,自己真不是做人上人的料。
好在自己身边有个人一直都很清醒,刘妍想到这里,心里甜滋滋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歪向他:“你说得对,不管是男孩女孩,嫁娶都由我说了算,与国为亲,这国是我的将士们一寸江山一寸血得来,理应护佑我的孩儿。子安,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黄叙挪了挪身体,好让刘妍靠得更舒适一些,大手在她尚未显怀的腹部轻轻抚摸:“男孩,叫黄赢,女孩,叫黄若妍。”
刘妍的脸腾的一下红出来:“爹一定希望是男孩儿。”
“无妨,若妍一定会来的。”黄叙凑近,鼻尖贴着她的脸,灼热的气息直钻进她的耳朵。
刘妍整个人一个机灵:“嗯……”
九个多月后,邺城,长安相继告捷,曹丕自刎,曹植带着侄儿曹睿献上降表,一干曹氏旧人死的死降的降,就在这一连串好消息的衬托下,刘妍顺利诞下麟儿,起名黄赢。
曹氏带着礼物来恭贺的同时,把阿莱的双胞胎姐姐也带了来,动机不言而喻。
刘妍想起黄叙的提示,便装糊涂道:“皇嫂,苗苗公主叫刘淼,小名苗苗杜撰瞧着挺喜欢赢儿的,不若让她与阿莱一样,做了我的干女儿吧。”
“这……”曹氏明显没想到会这样,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愣了半晌只得苦笑了一声:“这是她的造化。”
此刻刘妍的想法与黄叙高度一致,刘淼与刘莱是双胞胎,比黄赢大了八九岁都不止,就算你是刘协的女儿又如何?况且这还不是年龄的问题,我的儿媳妇儿,得我儿子喜欢才行,我有这个资本让他看尽天下繁花,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所以,这与皇家联姻的事儿,说放下也就放下了。
倒是黄老爷子得知自己有了孙子,高兴得在家连摆了三天流水席,完了之后竟单枪匹马赶往山阳,要来看孙子。
得了消息可把刘妍和黄叙急坏了,老爷子都这岁数了,还能干出这事儿?这要是在路上出点儿什么差错可咋整?可不让他来也是不可能的,谁拦得住他老人家啊!
关键时刻,刘协又帮了大忙,以皇上的名义发了一道诏书,还都洛阳,加封长公主刘妍为定国大长公主,不限食邑,以天下养,加封驸马黄叙为定国公,其父黄忠一生忠勇,且寿数绵长,特加封楚王,享全副銮驾。其长孙黄赢跳过父亲,进阶楚王世子。
这么一来黄忠就停在了半路上,因为所有楚王的仪制都要定做,还都洛阳也不是一句话就能搬家的。
等杂七杂八的事情全都安排好,黄赢已经满周岁了。
此时他的爷爷奶奶才刚在洛阳大长公主府里见到亲孙儿。
皇上刘协与皇后曹氏亲自登门道贺,并在宴席上当众宣布禅位,但太子刘莱依旧是太子,他什么时候登基为帝,由大长公主刘妍决定,在他登基为帝之前,大长公主监国,大权独揽。
十年后,洛阳,一辆牛车停在了太傅府门前,路上行人看到这辆牛车出现,立刻散开到路边匍匐跪好。
一个小女童从车上跳了下来,回头往车里喊:“娘亲你快些,太子哥哥等我许久,我要迟到了。”
“小小,你慢些,先叫门!”刘妍忙不迭跟下车。
“娘亲!你快些!”小姑娘一边蹦跳着一边催。
没等她到门前,侧门吱呀一声开了,传出小厮恭敬的声音:“小殿下来了,呀!这……”
“没事儿,不用惊慌,娘亲只是送我过来。”小姑娘没把娘亲当回事儿,径直往里闯进去。
刘妍无奈,只得摆手示意不要惊慌,自己快步跟了上去。
见女儿熟门熟路来到一处屋前,恭恭敬敬作揖,喊了一嗓子:“弟子来迟,请先生责罚。”
话音刚落,门帘掀起,一条苍老而温和的声线出现在刘妍耳里,恍若隔世:“小小,快来,趁老师不在,快快坐好。”
“谢谢师公,师公人真好!”小姑娘一溜烟钻了进去。
那人一抬头,瞧见远处的刘妍,微微一笑,放下帘子走过来。
刘妍连忙上前搀扶:“老师,您怎么又来代课,师兄也太不像话了!”
早已白发苍苍的徐庶哈哈大笑:“小有我在,她的老师就不敢罚她,所以我得在。”
“老师!您不能这样!这丫头就仗着您几位哄着,越发不像话了!”一提女儿,刘妍气得不行。
“没事儿,她呀!精着呢!比你小时候可讨人喜欢。”徐庶与刘妍坐在廊下,慢条斯理地聊着:“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你呢没什么心思放在外头,就又操心起小小来了。”
“……老师,您看小小,她哪里像我,从小就这么闹腾!”刘妍咬牙切齿:“还不如晚辈们。”
“我瞧着她乖巧又懂事,哪哪儿都像你,你呀!就是心思重!担心太子对她太上心是不是?”徐庶一眼看穿。
“老师,你这阵子常来这里,是不是也在担心这个?”刘妍忽然明白了。
“太子也是你一手培养长大,你应当了解他,他断不会背弃小小。”徐庶断言。
“可……”刘妍还有犹豫。
“放心吧!虽然她的亲哥,表哥,侄儿,外甥,护着她的人多到数不过来,最护着她的,还是太子,她也最黏太子,他们一定会好好的。”
“哎,也罢,最多再过两年,两年后,阿莱是时候登基了,我就再看他两年,更何况,小小两年后才十岁,离十八岁还远着呢!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相互选择。”刘妍又想通了。
“阿莱登基后,你们有什么打算?”徐庶望着远处,慢悠悠地问。
“我且等着他登基呢!我和子安早就商量好了,孩子们都留在洛阳,我与他先回荆州,再去川内,把我之前走来的路,再走回去一遍,之后我想去大漠,瞧瞧牛羊遍地,战马成群的景象,秦直道的终点,我还没去过……”
“是把他没经历过的你的过去,都分享给他吗?”徐庶笑呵呵地问。
“嗯,我是这么想的。”忽然就脸红了。
“这样很好,你们一直就这么走下去。”徐庶感叹道。
“瞧您说的,好像我就一去不复返了一样。”刘妍轻哼了一声:“老师,您知道我从小没有父母,在遇到您之前,除了妹妹,我没有感受过爱,也没感受过被爱,甚至连同情都没有。所以才会有那许多的荒唐事。可是老师,现如今我可以坦然地告诉您,您是我心底善年萌芽。”
“哦?怎么说?”徐庶以为她会说像父亲,像指路明灯什么的,没想到会说善念的萌芽。
“遇见您之前,我憎恨这世间的一切,带给我伤痛的父母,夺走我一切的敌人,包括哥哥。爱我我却无力保护的我的妹妹。我恨他们,恨到杀不死他们就毁伤我自己泄愤。可是,上天让我遇见了老师你。”刘妍看向徐庶,发现徐庶呆了。
“老师您与我之前认识的任何人都不一样,我看得出您可怜我,同情我。可就算只是同情和可怜,我以前也没有感受过……所以,我就被这份感动和同情迷了眼,是您让我明白,原来这世间除了恶,还有善。”
“……妍儿……”徐庶的心情难画难描。
她得有多苦,才会被一点点同情迷了眼?
“谢谢您,谢谢老师,您一直都在。”刘妍起身,郑重下跪,对徐庶拜下去:“无论我去到哪里,老师都在身边。”
两年后,刘莱登基,刘妍带带着黄叙正式启程,去走来时的路。
全书完,下台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