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岭南,新野县。
城门口,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响,人群簇拥之中,身穿绿色官袍的年轻官员站在一道红绸前,从身边的护卫手中接过一把剪刀,将那红绸间断……欢呼声顿起,几乎要盖过了那鞭炮声
“宁大人!”
“宁大人!”
“宁大人!”
宁越含笑点头,抬眼看向前方,那是一条宽阔的石子路,穿过了重重山林,一直通往连接韶关的官道。
这是新野县通往外界的第一条官道,城门口除了百姓之外,还有各地慕名而来的商客……呃,慕的并不是他宁越的名,而是黎云坊坊主高琼的名……这不重要。
通路是大喜事,新野县衙穷,摆不起宴会,只在城门口摆了酒水,与民同乐。
银子自然是黎云坊出的。
宁越身为县令,喝了不少,衙门里的同僚不敢太过分,百姓们的热情却是架不住的。不过,这人看着文质彬彬的,酒量却很不错,回府的时候仍旧面不改色。
“高老板,原来你躲在这儿。”
宁越进了内宅,见到坐在廊下的那一袭白衣,笑了,“吃饭了吗?”
高琼手中把玩着一枚六角星,笑了下,道:“晓桉回云南了,家里没人做饭,我是来你这会儿蹭饭的。”
宁越坐在他旁边,戏谑道:“你又欺负人家女孩子了?”
高琼沉默了会儿,望着蓝天白云,半晌,道:“那个人,要去太行山服刑。”
宁越点头,半晌,避重就轻的说道:“太行山啊,应该是新建的那座关镇,准备了两年终于要开工了……不知道是在容公子手下干活,还是会分到碎玉公子那边。”
那个人……
宁越知道,他说的是北丘回。
两年前的那桩案子,牵涉太多,江湖朝堂,黑道白道……一直拖到半个月前才算完全结案,他也是昨晚才收到的消息。
北丘回的情况更加特殊,虽然是幕后主使,但很多事他并没有亲身参与,只是利用了人心的欲望来推波助澜,若非他自首,玄衣门都抓不到他的把柄,不好判罪。
而对高琼来说,那个人既是杀父仇人,也于他有养育之恩。
很多事情,北丘回没有告诉高琼,不过,他如今也算是有些地位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他的亲生父亲并不是个好人。
那是战乱的年代,茶叶的生意不好做,父亲背负着数百口人生计的压力,生了些不好的心思,利用运茶的商队来贩卖阿芙蓉……后来,他在商路上遇到了被追杀的孟华和程停弦,又与程停弦搭上了线,做起了荣休丹的买卖……
而高腾遇到北丘回,其实是他主动去找他的。他目睹了当年那场大战,从孟华口中得知了不灭丹的事……高腾原本是借着给南宫珊复仇的名义,利用北丘回,甚至夺取不灭丹,却没想到,反倒丢了性命。
从理智上来说,高琼不该恨他。
可是,毕竟是杀父之仇……
说起来,宁越的父亲也算是间接被他害死的。
或许,这点共同点,这也是他们一见如故的原因之一吧。
“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宁越突然问道,看了看他手中的六角星,“星星为什么是六角的?”
高琼笑笑,道:“这不是星星,是雪花。大概是六七岁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雪,父亲……他跟我说,雪是六角形的……”他说着,说着,笑容消失了,眼神也暗淡下来。
从前,在他眼中,父亲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比那些仗剑天涯的大侠更加令人敬佩。
他建立了黎云坊,率领山民走出大山,一步步的踩出了通往蜀中、通往岭南,甚至是通往吐蕃的商道……父亲原本是想给大山的子民寻找一条出路,可是,最终受益的却并不仅仅是那十万百姓。
虽然父亲没有时间陪他,可是,高琼一直都以他为自己的榜样……
如今呢?
他一直崇拜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真正的父亲,而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他要如何接受?
那些回忆又算什么呢?
宁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见天空传来一声尖啸,一片阴云遮了过来
“咚、咚、咚!”
“哇,疼死了!”
“轻点儿啊。”
“我是女孩子呀!”
“女孩子?在哪儿?”
“啪!”
院子里掉下来四个少年,穿着黑色或白色的劲装,在地上滚成一团,那模样,简直就是流氓打架。
宁越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阿择,语冰,阿斐,昆西,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都长大了啊,语冰都是大姑娘了……”
这四位少年正是刚刚从玄衣门训练营出来的少年神捕,不过两年的工夫,小小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虽仍旧带着些孩子气,但那双眼睛已经不再如当初那般茫然无措。
燕无意抱着青离从火灵鸟上轻轻跃下,笑道:“等会儿再叙旧,宁越,接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