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南的这条路一路上墨绿野草恣意疯长,猖狂而张扬地昭示着这里已经很久无人走过。
周易走在前开路,一抬一落间就将那已经及他腰高的野草朝两边拨开压倒。周依依跟在他身后,踩着他开好的路走倒是走的轻松。
“周易。”
“嗯?”
“刚刚小二哥跟我说朝南的这条路不能走。”
“哦。”
“你知道?”
“知道。”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走这条路?”
“因为我就是因为知道这条路为什么不能走,所以才选择走这条路。”
“……”
“周易……”
“嗯?”
“……算了,没什么。”
“嗯。”
周依依其实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她可以一个人独处,一个人生活,也可以一个人自言自语很久。这种性格的养成和她先天的成长环境有关——在周家村里很少有人愿意和她说话。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话少了,但后来发现周易比她还要话少。
和周易在一起的这三十多天里,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她在说话周易在听。偶尔她问他话,他才会回答两句。且大多数是以“嗯”,“嗯?”“哦”结束。
可奇怪的是,他们两都且都没有觉得这样的氛围有任何的尴尬或别扭。好像习惯了很久一样,天然的熟稔默契。
路两边都是草,挡住了周依依想要发散的视线,于是她只能认命地老实地跟在周易身后,随手还撇了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
周易这一路真的很照顾她,衣食住行都很照顾,尤其在食方面,几乎只要是在住店的情况下,每个早上周易都会吩咐厨房单独给她做一份鸡蛋羹。
虽然她一直很好奇周易哪里来的钱……
她从前也吃过鸡蛋羹,阿爹还在世的时候。为了给她补身子,阿爹在家里圈了个鸡圈,养了好几只鸡。只不过世事变化总是无常,阿爹走后,家里的鸡也没了。
肚子吃饱了,精神头就足了。
尽管她看上去依旧是一副很没精神的样子,但她还是很努力很抱期待地来过每一天。
因为在她心里,每一天都是未知的一天,都是全新的一天。
晒太阳能补钙,这是周易告诉她的。但晒旧了太阳会热会出汗,这是生活实践告诉她的。
两鬓滑下几滴汗,周依依偶然回头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里他们已经走出客栈很远了。
又走了一段路,视野忽然开阔起来。两边野草骤然降低,一下子退去了大半。
“呸!”
吐掉嘴里咬着的狗尾巴草,周依依绕到周易身前。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条开阔的大路,两岸是碧油油的稻田。大风吹过,稻田里顿时鼓起一阵阵的碧绿浪潮。
有稻田的地方必然有农家。
周依依顿时惊喜回头。
“周易!咱们午饭有着落啦!”
周易点头微笑。
从前总躲在一处,不知道外边世界的广阔。走出来才发现,天是那么大,而人何其渺小。
路的前方有什么周依依不知道。
当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这条像是有人指引着笔直往前的路上时,视线四处一晃却忽然觉得脑海里好像一瞬间划过些什么,不由慢慢停住了脚步。
周易紧跟着她停了下来。
“周易……”
她喊他的名字。
视线再一次掠过四周,眉头愈加紧地皱在了一起。
“我好像……来过这里。”
“来过?”
周易如若寻常般看着她,似乎并没有被她这样一句莫名的话给惊讶或者奇怪道。
“嗯。”
周依依点头,侧身望向对面的一亩稻田。
“这里……”是没有稻苗的,因为都已经收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