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被称为天下第一暗器。

天下第一暗器，不是他使用的任何一门暗器，就是他本人。只是许多人没弄清楚，以为是魔道人士的自吹自擂。当他被师父招入门下时，按照历代九相门“乐”的规矩，要进行一项身体上的改造。

“一开始，你会觉得痛入骨髓，但慢慢就会习惯。你只管放心，完成之后你会是焕然一新的。附带的好处是，你的身体会更轻更有韧性，轻功可以更上一层楼。而且，当你真的想杀死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么做的用处。

“你要是觉得现在承受的是最大的痛苦，那么你就错了。当你使用这枚暗器的时候，你会觉得痛不欲生。但你马上就会解脱，你会真正地死去。但愿你永远不会使用这一招。”

乐的背部被剖开，整个脊柱被改造。每一节之间仍能正常连接，而且弯折的极限更大，也更轻。在内力的极限推动之下，整个脊柱会变成机关，下一节撞击上一节，最终叠合成一枚骨箭，其中蓄积着惊人的力道。每一次撞击都会带来足以令常人惨叫的疼痛感，同时自身生命快速流逝。

之后骨箭会破开自己的口腔极速射出。据说这一击带着使用者的灵魂，是最具杀伤力的暗器。

乐大张开口令下颚脱臼，咽喉内爆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味，骨箭拖着一长串带血沫的涎水从体内脱出。之后他在瞬间死亡，上身软塌塌地向侧面倒去。

据说人在临死前，会忆起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乐死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只想起一件事情。

九相门虽然名为九相，却有两相失传，成了七相：喜、怒、哀、乐、贪、嗔、痴。其中按实力严格排序，以喜开头两人一组，一组的两人实力相当，每两人提升一大段。当七夜还是九相门“哀”的时候，两人在断天山进行过一场对话。

乐当时口中叼着草，瓮声瓮气道：“所有人都跟老大走了，我也该走了。你还留在这？”

哀道：“总有人要留在这里。我当个自在魔君倒也清静。”

“打肿脸充胖子。以老大的性子，总有天会派人来收拾你。”嘴上讥讽着，乐心知肚明哀在持有逆反七星后实力大增。虽然自己和哀是同一组，但正面对抗决计不是他的对手，整个魔道除了老大，能战胜他的人寥寥无几。

“那我只好翘首以盼了。”哀抚着身边的一棵枯树道，“世人对魔门谈虎色变，其实不过是庸人自扰。殊不知，有些灾难已经降临在他们头顶了。”

“有些人就是不适合混江湖，却偏偏走上了魔道这条不归路！”

哀回望过去，乐说话间已经翻出很远不见踪影。一句话被拉得很长。

“不到性命攸关，别用那一招。”老大和自己这样讲的时候，已经做好让他送命的打算了吧？

自己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七夜却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利用苏晓杀七夜的时候，应该不会比苏晓更踌躇。同门之中，哪一个是他不能放弃的？

没有一滴血溢出，反而像是全身的血被抽干吸净了，秋雪面色苍白地躺在春雨怀里。

步天狼脚下一软，闪身跪在秋雪面前，全身内力运起，双掌伏在他两肩，一股精纯的内力笼罩在秋雪周身。他不知道该怎么救人，他只知道秋雪仍未死，但骨箭深入心脏，已是回天乏术。

春雨微微摇头，令秋雪枕在自己膝上。她从后面抱着秋雪，表情依旧平静，泪珠却不停地滴在他的脸上。

火还在烧，这里却是冰冷的。秋雪轻启没有血色的嘴唇，却欲言又止。这时一个大红色的身影急匆匆跑到门前，又僵立原地，气喘吁吁。

“玉儿！”春雨转头看到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

步天狼慌张地将头抬起。玄玉看到秋雪的情形，脑内剧震，眼前一黑当场昏了过去。

玄玉醒来时，自己正躺在孙府。春雨在床边关切地看着她。

玄玉腾地坐起，问道：“爹在哪？快带我去。”

“你爹他……”春雨抿了抿嘴，坐到玄玉面前，轻轻将她抱住。

春雨感觉到玄玉娇躯轻颤，之后伏在她身上放声大哭。

“为什么啊……娘，我们做错了什么？是谁？谁杀了我爹？”

“是太岁的恶人，他已经死了。你不用担心这些，他们会受到制裁的。”春雨轻轻拍着她的背道。

“为什么他能害死爹？你们不是都在吗？”玄玉抬起头来，盯着春雨的眼睛。她继承了母亲的棕色双眼，只是肤色不似春雨雪白，眉眼之间多了一份决绝之色。

春雨迟疑了一下，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当时只剩一口气，谁知……”

“爹是不会留恶人性命的。”玄玉蹙眉道，“除非、除非是步天狼同情心泛滥……”

说罢，玄玉挣开春雨从床上翻身跃下，拾起床边的落霞剑，推门朝屋外冲去。

“玉儿！你做什么？”春雨这时才缓过神来，紧随其后奔出卧房。

“杀了他！”玄玉恶狠狠道。

这是春雨预料之外的事情。她原本只怕两人暗生情愫，却没想过玄玉会恨步天狼。突如其来的变故接踵而至，她感到心力交瘁，仿佛秋雪死后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岁。

玄玉急火攻心，几次几乎撞到墙上。她闯进正房时，只见步天狼正垂首跪在秋雪的遗体前。秋雪双手交叉搁在身前，神色安详，胸口仍插着那枚骨箭。

她见状迟疑了一瞬，旋即挥剑杀向步天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