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头,叹一口气,凑近了他,有些神秘地低声道:“这是咱们郭家自家的消息,如今情形特殊,也不必瞒楚捕头,渤海有座崔洛山,高数百丈,临海接天,故而温和,智罗花在崔落山上的花期,确实在初春以后。”
楚萍眉头皱起,心中有些拿不准主意。智罗花是多年前波斯客商发现的,能治内伤,神妙无比,只在渤海一带生长,缉律司有物册,记载的清楚,但崔落山是什么地方,他却并不熟悉。
郭家的药材生意做得大,有些奇特渠道并不奇怪,况且世上花草各有奇异,就算是医者也不能尽数辨认出来,尤其以智罗花这种神药,就算是多年前当之无愧的医道无双许家,也在编纂医术这事上没个结果。
听起来,气候温和倒也像是个理由。思及此处,楚萍神色越发阴沉。
这领队又一拱手,诚恳道:“非是耽误您办事查案,只是我们这一行五十三人奔波这么久,一路上辛苦得紧,实不相瞒,不少兄弟的折损,都是为了保全药材。如今您这一查,箱子一开,药效定然锐减,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吗?于情于理,别的都好,这第三辆马车可万万不能开箱。”
楚萍微微有些恼火,正要厉声呵斥,却听到身后车队中传来一声怒喝:
“找死!”
一道清冽剑光掠过,楚萍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手搭在了腰间。
那领队的脸色一变,身影一闪,再站定时,左手已然揪住了一个邋遢道士。
此间情急之下,领队毫不藏私,倒正好叫楚萍瞧出了他的身法渊源。只不过并不是什么公然违禁的底子,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这个胡闹成性的杜松子,什么时候跑到那边去的?
楚萍看向第三辆马车处,眉头微微皱起。
那个领队攥着杜松子的脖子,脸色相当地差。
郭家的生意起始于舒州城,但这么多年来也清楚舒州城这位太守大人的手腕,故此许多产业都陆续迁往别的州府,但药材生意因着天时地利等种种缘故,这么多年来一直的没变动过。
扎根于此,自然要对这儿的各式人等都熟悉些。
领队一眼便瞧出眼前这位的身份,却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松手,余光却忽的瞥见从杜松子领口处钻出一只浑身斑斓的毒虫,眼看就要爬到自己手上,登时心头大惊,抬手便推开他,想也不想就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瓶塞一拔,药香弥漫。
杜松子原地打了个转,耸了耸鼻尖,眼神一亮。
“好药。”
领队咽下一颗翠绿色的药丸,定了定神,有几分后怕,却还是挤出笑来,拱了拱手,朝杜松子颇为正式地鞠了一躬。
郭家做药材生意,秉持着从许家传出来的规矩,遇着大夫都要敬三分,何况是杜松子这等大家。
杜松子却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笑嘻嘻地拍了拍屁股,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药借我看看?”
那领队摇摇头,“请神医见谅,此物家中稀有,我无权处置。”
杜松子撇撇嘴,视线越过他肩头,看向那个方才朝自己出剑,此时静默不语的年轻剑士,洋洋得意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那剑士冷哼一声,收剑入鞘,退回到马车旁,神色中有些恼怒。
楚萍此时缓缓走上来,倒也不再纠结于马车里的物件,只笑着打个圆场:“杜神医性情直率,想必是对这珍稀药材感兴趣。”他瞥一眼被撕去的马车封条,笑着摇摇头,“只不过这事的确是神医孟浪了,以杜神医和郭家的交情,只要你开口,这智罗花虽珍贵,郭家也定会双手奉上,你说是不是?”
最后这一问,问的却不是别人,而是吴福。
吴福自然很懂事地笑着一点头,“郭家家主广结仁义,名声久矣。”
杜松子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腿就又要往马车旁边凑。领队连忙拦住他,再三摇头,连声道:“神医啊,这是珍稀药材,主家不点头,我们不能自行处置,否则要出大事的。”
“一点破药,我帮你们瞧瞧好坏。”
领队自然是不愿意,正要再劝,却只觉得手脚都灌了铅一般重,再看向杜松子脸上,分明带着一丝狡黠的笑。
一只白色的虫子从那领队的脖颈后钻出来,飞进了杜松子的衣袖。
楚萍移了半步,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拦在那年轻剑士的身前。
为防万一,这位名满江湖、杀人无数的名捕,甚至真的动了杀机。
年轻剑士脸色顿时煞白,握剑的手颤抖不已。
郭家的药材生意做的大,这数十辆马车前后首尾不能相见,这边的变故只一瞬,后边的却全然不知。缉律司的青章捕快们三两成群,在每一辆马车前检查、掩护。
杜松子在领队惶恐不安的眼神中,笑着爬上了车顶,掀开了货箱的盖子。
楚萍站在原地,看着四周来往的百姓,神态自若,他并不去看杜松子的动作,并非是他对箱子里的物件不感兴趣,事实上,他巴不得自己去瞧瞧,不光瞧药材,也瞧瞧里头有没有藏些别的。
可缉律司光天化日强查货物这种事情,总归不好听,更何况正如那领队所说,车队有户部的文书,缉律司查验实则违律。
不过杜松子这种无家世、无背景、无门派却偏有一手好本事的三无江湖闲散人员,拿来顶包再合适不过。
楚萍微微抬头,看向城楼上。
城楼上,一个身着灰衣,腰佩青章的年轻捕快站的笔直,手里握着千里镜看向城楼下这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