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陆黎一宿未眠,静坐于案前,他眼睛血红,一直端视着前方。
陈记晨起,整理行装,往中军唤陆黎,刚到大帐,欲入,为左右所拦。
“将军,陆将军他双目血红,甚为瘆人,将军还是不要轻入为好。”左右为难地。
陈记这才明白,陆黎不过是故作镇定罢了,世上没有圣人,陆黎昨日接到命令的那一刻,心中就背起了万钧重的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但他故作轻松地笑笑,只不过是将麻烦留给自己,将欢呼雀跃给予他人
“你们先退下吧,我进去。”陈记声地吩咐道。
左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一溜烟跑了。
陈记这才试探地往帐内而去,只见陆黎斜倚着脑袋,抻在桌子上,满目血红。
陈记蹑手蹑脚地进入,谁知双目无神的陆黎并未察觉,陈记心中暗道不好,连忙跑到陆黎身边,轻声问道:“大哥?大哥?”
一连几声,陆黎才突然回悟,尬笑道:“汶上啊待我收拾收拾,即刻出发。”
陈记心中不放心,拦住陆黎,问道:“大哥你,这般模样如何去得了建业,恐怕行至半路,已经垮掉。”
陆黎一怔,空洞的眼神骤然伤感起来,哀叹道:“我陆某无能,怯战了。”
陈记使劲地吼道:“大哥此话是何意,一路从汉中打下来,全依仗你来扭转战局,如何是怯战了,大哥你就是压力太大了需放宽心态,多加休息。”
陆黎有些诧异地看向陈记,心中暗道:“不曾想汶上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心中苦闷,心结解不开,往前而算,皆是行军打仗,扞卫汉室周全,陆黎自然义无反顾,视死如归,而今,国家大事系之一身,仅仅弱冠之年的陆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担心因为自己,断送了整个江山。
冲锋陷阵不在话下,尔虞我诈陆黎心中无底。
在这巨大的压力下,陆黎第一次感到了崩溃的感觉,作为一个年轻气盛的青年将领,他还不够成熟,而又太成熟
望着陆黎发红的眼圈,陈记感知到,陆黎是和所有人一样普普通通的人,兄弟们中几乎不存在比陆黎年轻的,却异口同声地呼之大哥,是敬重。
陈记遂拍拍胸脯,豪迈道:“大哥无虑,此行有我呢!”
陆黎心中顿生感动,点点头,披上戎装,随陈记出营,两人一人一骑,并没有惊动营中其他军士,将营中各事托付给了宁启,便出东门离开了建平。
二人一路迎风而奔,踏在湿软的土地上,二人快马如电,仅一个多时辰就已经到了秭归。
秭归吴军已经得到了上层通报,只知是有蜀使者往建业商谈,于城楼上方才发现,乃是两个军官。
陆黎穿城而过,一路遭受了吴军们异样的眼光,陆黎,陈记全然不顾,一路直上,正午时已过秭归,于秭归江边,东吴快船等候已久。
午间,陆黎二人上了快船,船夫顺流而下。
上了快船,却未见到有东吴人士,仅有船夫一让令前来迎接。
船有舱,可供三人休憩,至晚间,舱内摆上一张桌,船家将船系在岸边,摆上酒菜,供陆黎二人进食。
陆黎,陈记一见有此待遇,连连道谢,乃围桌而坐,且饮且食,也算是惬意。
酒酣,陆黎忽问一旁侧睡着的船夫:“船家,我见您已年过五旬,为何不于家中陪伴子孙,享受阖家团圆之福?”
船夫经此一问,还未反应过来陆黎统自己讲话,一时发愣,直到陈记提醒道:“船家,大哥问你话呢。”
陆黎连忙道:“不得无礼。”
船夫这才缓缓起身,苦笑道:“大人哪,老叟家贫,仅有一个儿子,前些年死在雍凉了,如今仅有一个十几岁的孙儿,于家中卧病,孩子他娘整日悉心照料,无奈无钱请郎中,不见好转哪没办法,老叟只能于江上做些载客的门业,如过往人多,还能挣得一些,如遇上强盗,反遭一顿毒打”
微弱的灯光下,陆黎似乎看见船夫的眼角闪烁着泪光。
乱世
陆黎心生怜悯,邀道:“船家,来同我们一道吃点吧。”
船夫连忙摇首道:“大人,这可使不得,这都是吴侯嘱咐老叟供给大人们的”
陆黎拍了拍桌子,喝道:“船家,不必紧张,听你的口音,你是荆州人士吧?”
船家怯怯点点头,答道:“我乃是零陵人。”
陆黎转了转眼珠,心生一计,故问:“那你肯定知道刘皇叔吧?”
听到此处,船夫突然激动起来,连忙点点头道:“知道知道,刘皇叔下何人不知?”
“不知你如何看待刘皇叔?”陆黎判断此船夫并不知道自己的来路,乃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