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还没有那么暖和，浴霸打开的时候光打在皮肤上有种被太阳照射的感觉，暖洋洋的。这时候突然想晒晒太阳，小时候我没有留过长头发，看见我妈妈洗了头发之后在太阳底直直地垂下，她用木梳子梳她那长长的头发，我觉得那时候的妈妈是最美的。我突然很想我妈妈，她懂得这么多的乱七八糟的道理，应该也曾经用这些道理不断地说服过自己吧。我打开莲蓬头，水热之后站在了莲蓬头底下去。水唰唰地打在我的头发上，顺着脸留下去。我妈总是说过年的时候要洗脚把一年的晦气都洗得干干净净才能迎接新的一年，所以我就现在水下冲刷，冲掉所有的晦气，明天就好好改头换面的生活吧。我洗着澡，听见有人在敲门，赶紧冲了身上的泡沫，裹了浴巾就出来了。透过猫眼看了一下，是苏墨。他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样的难看，不过我不打算理他。我走回房间去穿上我的保暖内衣和保暖内裤，敲门声还没有间断，看来这个人不死心，于是我披上了我的羽绒服走到门口，打开了门，他想进屋被我拦住了。

“你想干嘛？”我也不跟他客套了，要说清楚就早点说清楚，难过也难过了，已经放声大哭过了，也不会更难过了。我眼睛里还有着红血丝，看见他来找我，心里又愤怒又委屈。

“应该是我问你你要干嘛？”苏墨压低了声音，连上门兴师问罪都一点也不慌不忙，果然是个老狐狸。他看着我的眼睛，目不转睛，仿佛要从我的表情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我干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他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拿到我面前来。

“你把我好友都删除了是怎么回事？”我看到他给我发的信息都打上了红色的感叹号。

“那你先告诉我你接电话的女朋友是怎么回事？”既然要说清楚那就公开了说，越坦白越好，我身正又不怕影子斜。

“什么女朋友？”他皱着眉头假装不知道的样子真让人觉得搞笑。

“接电话的女朋友，我说得不够明白吗？”

“什么接电话的女朋友？”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跟我装糊涂。

“你少在我面前装，今天给你打电话，被你女朋友接到了。还真是个老狐狸，装得可是天衣无缝啊。”

“你是说你今天给我打电话了？”他打开自己的通话记录，然后怼到我面前说，“你自己看，什么也没有。”的确是什么都没有，谁还不会删了再演戏呢？这种狗血的剧情，不是电视剧滥用的剧情吗？

“是是是，是一个女生接的，说你在睡觉。我也真是好奇你睡觉的时候怎么会旁边有女人，你真当我傻啊。”

“我今天一整天在网吧，有监控作证。期间上了几次厕所，手机扔在前台，后来在仓库睡了一个小时，手机就放在仓库充电。如果说你不信的话，你可以问欢欢和乐乐。”提到了欢欢和乐乐，他抿起嘴，低头沉吟片刻，转了转眼珠子说“我应该明白怎么回事了。”我还是没搭理他。

“你听我说，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就静静地看你表演，看你能演出什么花样来。他拿出手机，低头打字。我听见一声提示音，应该是有人回消息了。他把手机拿到我面前，让我自己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发给乐乐的消息，这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这是乐乐做的？

“我怎么了……”这是乐乐的回复。

“你太让我失望了。”

“爱怎么想怎么想。”

“你看到了吧，虽然乐乐并不承认是她做的，但是我一提这件事，她的反应是你爱怎么想怎么想，一般人的反应应该是:啊？我怎么了吗？所以结果显而易见，电话是乐乐接的。”我没说话，如果按照苏墨这么解释的话能解释得通，可是这让我对他的信任度大打折扣，明明知道自己的员工对自己有意思，却还要把手机扔到前台，这难道不是给员工一种老板连手机都给你了，十二分信任你的错觉吗？今天这个人是乐乐明天就有可能是欢欢，一旦接错了电话，后患无穷。这个苏墨的问题也很大。

“你无论如何都应该先相信我，我如果不能对你亲自做出解释的话，那么你骂我，打我，拉黑我说我是个混蛋我真的无话可说，可是你连问都不问我就直接给我判了死刑，这对我来说是不公平的。人们总是更容易相信陌生人提供的信息，却不愿意相信自己身边的人，这难道不是很讽刺吗？就连喏喏都知道，如果今天有人进了屋子，那么要先观察，看看这个人有没有危险，而不是看到主人带回来一个人，就立马认为主人不是自己的主人。咱们就算是猫，也应该见见面，闻闻对方身上的味道，判断对方是否做了不应当的事情，再下定决心该做什么事情，不是吗？”他说得我无话可说。我正不知道如何辩解的时候，可乐和百事回来了。

可乐看到苏墨就来气。

“你怎么上这来了？”见到苏墨的第一眼就呛了起来，为我复仇的火药味瞬间弥漫整个屋子。

“我来做应该做的事情。”苏墨也不甘示弱地看了可乐，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百事跟我都尴尬了起来，今天是百事的生日，我不想把事情喧宾夺主把事情渲染得更大。

“那你倒是解释清楚了。”可乐为了我的事情这么生气，那么我也得为了可乐或者可乐的男朋友付出一点东西，解释得清清楚楚，那就明明白白，谁的错找谁。如果不能解释得清清楚楚，那就不清不楚，划清界限。我向来不喜欢这种拖泥带水的关系，除非是我自己都不在意。

“要不咱们做一个你问我答吧。把所有问题都摊开了说。这样解释得清清楚楚就不存在什么误会了。”我赶紧出来解围，这样可乐想知道的和我想知道的都可以知道得清清楚楚，气氛也不至于这么尴尬。所以两个人都答应了。

苏墨已经对我解释了一遍，所以我第一个问题先让可乐问。

“你为什么要背着虚弱找别的女人？”

“我虽然不知道你那只眼睛看到我背着虚弱找女人，但是我还是要为自己证明洗白一次。我今天一直在网吧，我的职工，我的妈妈，以及虚弱知道的我的工作习惯就是在网吧，电话是前台的女生接的，我已经知道了真相。”苏墨又解释了一番。

“空说无凭。”于是苏墨把质问乐乐的聊天记录翻了出来。可乐看完之后，啧啧嘴，但是也觉得必然是有人从中作梗，而可乐不了解乐乐，所以没话可说。

轮到苏墨问问题，问题问的是我。

“为什么宁愿相信陌生人也不愿意相信我。”这个问题把我问懵了，对哦，我在生气愤怒又觉得无助的时候，心里想的全是苏墨的不好，和他对我的欺骗，却从未质疑一个陌生人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的真实回答，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先入为主的相信别人，我一下子慌了神，如果我真的相信错了人的话，对苏墨来说就是巨大的伤害。

“你是因为心里就觉得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人吗？”苏墨追问。

“我也不知道……”

“看来我在你心中的位置不过如此。”苏墨很失望的看着我，看得我一阵心虚。我无法判定在这一场误会中，我心中苏墨位置的高低。但是我确实从来没有从这方面考虑过，因为即使是陌生人有时候说的话也是真的，而亲近的人也会撒谎。

“不信你也正常，你长得好看，身边有的是人对你抛出橄榄枝，而我们家这个笨蛋，只是个徒有其表的笨蛋而已。”可乐在一旁接话，可乐说得对，但也不对，我确实知道周围有人喜欢苏墨，可能喜欢苏墨的人还不止一个，可我却从未因为这个而感到自卑，愤怒是有的。我知道自己在很多方面不如别人，但是我觉得无论如何既然相互喜欢，那我们就是平等的。我不需要用我的自卑来衬托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但是我会对你不跟别人保持距离而感到愤怒。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你得到我的时候根本就毫不费力，所以我觉得你得到别人也这么毫不费力。”

“我得到你的时候毫不费力？我要是真的得到你毫不费力，我就不可能现在才跟你在一起，而是挖了你跟小强的墙角你早就跟我在一起了。”可乐跟我都没有说话，我俩算是暧昧的始作俑者，如果一开始不是可乐怂恿的话，我现在根本就不可能跟苏墨有故事。

“那你家的洗面奶是怎么回事？”他瘪了瘪嘴，又皱紧了眉头，大概完全没想到我居然连洗面奶的事情都放在心上了。他翻出手机拿出他跟阿姨的聊天记录给我看。我是彻底没话说了，尽管我跟可乐都还想在这一场闹剧中占据有利的地位来自我保护，但是眼下看来，怎么看都觉得我跟苏墨都是受害者。

“感情的事情吧，我还是觉得应该两个人沟通处理的。朋友再好，再贴心也不能帮忙谈恋爱啊，是吧，可乐。”这时候百事开口了，可乐瞪了百事一眼。“要不，你们在家好好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了说一遍，我跟可乐出去溜达溜达。”

“不用，我带她去我那吧。把话都说清楚了。”苏墨拉着我的手就出门了，他的手掌很大，很用力。同时可能在门外风吹得很冷，所以他的手掌没有了往日的温暖，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所以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相信我。”苏墨坐在沙发上，双手一直挠自己的头。他额头前的头发被翻上去，又掉下来，再翻上去又掉下来。喏喏在一旁看着我们俩，偶尔喵喵叫上一声。

“是不是我不能给你安全感？”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总是对任何人的话都没有什么戒心，加上你确实有过很长时间的撩妹与随机留宿。所以这让我觉得我可能在你心中不过就是暂时的调味品，等时间一过你又会开始寻找新的刺激。”

“真这么想？”

“大概吧。”

“那就说明实际上你很在乎我。”

“我也不确定。”

“很害怕别人抢走我？”

“与其说害怕，倒不如说我明明在好端端的谈恋爱，却要莫名其妙承受伤痛这种事情让我觉得受不了。我也是一个人，既然都没有想好要跟我好好谈恋爱，而只是随意地想要跟我开始，又想随意就跟我结束的我，这个跟游戏没有区别。”

“那你有没有仔细思考过，我们刚刚开始暧昧的时候。你总是想什么时候找我就什么时候找我，想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结束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就是现在这样的感受。”

“我当时真没有想这么多，但是现在我知道这样做可能会给别人带来伤害的话，我必然不可能这么做。”

“弱弱，我不是再责备你伤害了我。而是想告诉你，即使是受伤我也想跟你在一起。”他看着我的眼光充满了真诚，让我顿时羞愧不已。我责备自己为什么当初会这么若无其事地去伤害别人的感情，也惊讶于苏墨对我的这种认真。我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从小到大没有人除了父母，没有人会愿意被我伤害还接着爱我。

“我跟你在一起，当然是认真的，但是我希望以后出现什么事情，你先跟我沟通。咱们是成年人，应该有成年人的处理方式。自己悄悄地躲起来，然后以为事情是像自己想的那样发展，拒绝沟通，这是一种错误的对待方式。谈恋爱最基础的东西就是信任，你得信任我，信任我能够给你带来安全，幸福，快乐。而不是道听途说。”

“那万一有一天你开始对我说谎了呢？”

“那就随你处置。”

“可那时候我已经伤心了呀。”

“为了避免伤心，直接避免恋爱开始就好了呀。可是你已经答应要跟我好好在一起了，为什么这么不敢放开自己的心呢？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能敞开心扉，坦坦荡荡地谈一次恋爱，等你老年想起来的时候，也会觉得遗憾呢。”

我哑口无言，仔细想想，我好像从来都没有为了自己好好做过任何事情。我总是比别人更先预料到自己失败时候的惨样而拒绝开始。一直害怕被拒绝，所以干脆就不交新朋友了。一直害怕被奚落，所以就不再公众场合表达我自己。我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像一只蜗牛一样，从来没有丢弃自己种种的包袱而选择远方。苏墨好像透过我的表情看到了那个不敢坚持的我，胆怯的我，害怕被拒绝的我。他的眼里仿佛带着照亮黑暗的光，从我心里阴暗的角落一扫而过。

“所以从明天开始来网吧上班吧，我给你两份工作的工资。”

“为什么？”

“因为我让乐乐下岗了。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学会与不喜欢的人相处，学会处理问题，学会认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