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空旷无比,仿佛这一带就没生长过树木一般,但另一侧却是一片满是枯枝的密林,几丈长的路将雷击木林与寻常树林中间如隔天堑。
他颤抖着,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恐惧与求生的欲望在内心不断地搏斗,但刺客始终是刺客,终究是个理性冷血的动物。
于是他如一只猎豹一般窜出,扑向那片密林,以求一条活路。
同一时间,弓弦弹出,晃荡不已。
那支让他惧怕了半个夜晚的箭还是狠狠地扎在了他的腰上,从侧腰那穿插而过,比他想象中的要疼很多,但这样的疼痛还不足以让他死亡。他随着这一箭跌落于地,此时距离那片密林仅有两丈的距离。
但他与穆子怀之间已有近五十丈之远。
穆子怀搭箭,指向那在地面爬起之人。
他扶着腰,踉跄了几步,这几步于他而言已经无法思考,纯粹是肉体的惯性带动着他前进,而他等待着那最终一箭的到来……
但弦声再没响起,穆子怀举着弓搭着箭,冷冷地看着他钻入林中,没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身影已彻底消失,月光下穆子怀的头顶冒着乳白色的气体。
他放下手中的弓,将仅剩的一支箭插回箭袋,转身离去。他的脸在月光下阴沉无比,如炬的目光暗淡了几分,就连戾气似乎都已不在。
莫非是他发了慈悲?
非也,而是这箭是最后一支。
他有绝对的把握将其击杀,但若是射出去了,在他去捡回箭矢的这段期间可再没机会击杀那消失已久却随时会再次出现的雪飘。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此人放走乃是极大地祸患,但相比起雪飘……这祸患便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他绝不可能放过任何杀死雪飘的机会。
他的手中必须留一支箭,等待那道如烟的身影。
此时缓下脚步才感觉到那股深深地疲惫,不单单是身体上的,更多的则是心理上的。
他杀心终究太重,前后杀了二十余人,奔行几十里路才压住那股子没来由的暴虐。
拖着疲惫的步子向回走,心中默默算计了一下,在他手中逃走的刺客约莫有三个,他预想中的一个不剩还是过于天真,对自己实力的估算偏差有些大了……不过所幸,今夜再怎么屠戮都没有逼他动用那股力量,那股令北面高楼惦记已久的力量如今已是每用一次便少一次,在董墨笙找到医治他的法子前,能不用便不用。
走出雷击木林,稍稍加快了些脚步,找到罗士宝他们后让他们去将还存活的扈从们找回来,再去接回沈烨……这一路南下,直至北捱关前应该便再无风险。
只是不知道为何董墨笙会独独漏了这一队人……
穆子怀脑袋中乱糟糟地想着,一路向回走去,其实追击时间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其中还弯弯绕绕了许多路子,此时向回直行,所需的时间也大差不差。
很快穆子怀便看到了被自己先前信步走来所杀的刺客尸体,抬头便是那棵背靠许久的大榕树,此时已无打斗之声,想必罗士宝和齐吞麚已经杀了黄迩,找地方歇息去了。
少年叹了一声,在地上寻找着,看能不能回收些箭矢以备不时之需,这片尸体淌出的血染红了整块土地,只是天黑他也看不到,嗅觉已失也闻不见,看过无数尸体自然也不会觉得恶心,就像是在垃圾堆中捡食的野猫那般翻翻找找,无所顾忌。
捡回两支箭,穆子怀继续向前翻找着,那些刀刃的碎片在月光下颇为晃眼,下意识的闪躲了下目光,紧接着眼神一凝。
在大榕树底下有一个体型健壮的人,瘫倒不动。
那群刺客中没有这样的人。
穆子怀心头一紧,走上前,低下头。
那人大髯被血浸染,将那根根胡须黏在一起,跟他的头发一样乱糟糟的,瞪着一双铜铃大眼,瞳孔之中已无神采,在这寒冷的天气中他已经没了体温。
他是罗士宝。
穆子怀思如乱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中猛地炸开,眼中那消散的戾气与强压下来的杀意突然就涌了上来,带着血丝的双眼在黑暗中冷冷地寻找起了另一道身影。
刹那间他想要寻找的人便出现在他的眼前,与他面对面,冷笑着,将一块冰冷锋锐的铁片送入他的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