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齐开口,却又一齐沉默了下来,似乎在等对方先说话。
但两人都这么想,气氛就又尴尬的停了下来。
江归晚把茶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瓷做的底轻磕了一下木质的桌面,发出钝钝的声音。这声音顿时吸引的魏蔓和施岭将注意力一齐转到了江归晚的身上。
魏蔓看到他穿戴整齐,剑早已包好了,放在一边。一看就是马上要出远门的样子。
“魏师妹,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么?”他首先打破了沉默。
魏蔓吸了一口气,猛地起身,站在江归晚身前,一个大礼行了下去,整个人弯了腰,眼中只能看到江归晚绣银丝的腰带和衣衫下摆:“听闻江师兄要去春城,魏蔓此次前来,特请师兄带我一齐同去。”
“你为何知道我要去春城?”
“这不是什么秘密。”魏蔓本也不想这么直接,但施岭在这里,今晚就要走,时间太着急,她没有时间兜圈子。“稍微留心江师兄的,都知道师兄前几日刚接了门派任务,我估摸着就是这几日要出师门,但看师兄的样子”
她的目光往江归晚包好的剑上一移,想说什么已不言而喻。
停顿了一下,一双剪水眸子盈盈的往施岭那里看了一眼,又轻快的移了回来,重新盯着地面,魏蔓低声道:“施大哥也是来为江师兄送行的吧?”
江归晚点了点头,在宗门里他确实不会刻意的隐藏行踪,因此被人瞧了出来出来安排也不奇怪,但为何魏蔓会留意他的去向,这就由不得他多想了。
但是更牵扯江归晚心神的却是,魏蔓为何要去春城?而且是在他正好需要一个凡人的时候。
这事总觉得有点蹊跷。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流云峰里传出的消息,”魏蔓说的很慢,显得很犹豫,这话都是之后她找李沐细细问的细节,之前李沐还嫌弃她问的太细,毫无必要,但魏蔓干多了太多类似的事,别看两人交谈仿佛平平淡淡,好似随意撒个谎也无所谓,但若是以后还想有牵扯的人,那一句一字都要琢磨透了,时刻注意着前后贯通,才能不出差错。
好些理由和表情,都得没事在心里琢磨了再琢磨,才能说得圆满。
“说是此去春城,要找一个记名弟子同去,有不少门派奖励。”她仿佛自己都觉得好笑,“我也不是为着一点门派奖励。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想出去透透气。但若无任务,一个记名弟子想出个远门,难于登天。”
江归晚皱了眉:“不行。”
他连考虑都没考虑,拒绝的极为干脆。
魏蔓一咬唇,知道这么说很难成功,便用力逼出了泪意,无声却用力的跪了下去,抬起一双泪眼:“若在再别庄呆下去……”
她哽咽了一声,似知道自己此刻出声一定会带出哭腔,便张了张嘴,没有发声,只把头低了下来。
“你……”江归晚看她如此神态,一时皱眉又深了深。
在这极静的室内,魏蔓忽听到了极轻的一声嗤声,像是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那声音极轻极快,等魏蔓诧异回头,看向施岭,但他此刻神色如常,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沉沉的回望魏蔓。
魏蔓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
“江师兄,有你在,还会有什么危险。”出乎意料的,施岭居然开始劝起了江归晚,“你就带她出去吧,我听宗门的人说,在我闭关这段日子,魏师妹日子也不太好过。”
魏蔓难掩诧异,又看了他一眼。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她微蹙着眉又转过了身,仍是跪着,但她跪的并不端正,隐隐坳着姿势,凸显一侧的腰身曲线。
江归晚仍不为所动:“不行,太危险。”
“难道要一辈子都在宗门吗?”魏蔓睁大一双眼看江归晚,声音不复之前的低软,逐渐加快了语速,“别庄的记名弟子,五十岁以后就自动返归家乡。现在外面不太平,若一直呆在宗门,到时候再被要求返乡……”
魏蔓水盈盈的眼睛直直的看向江归晚,“还不如这时候,有师兄护着,也好看看外面真正的模样,做好准备,以后真到了那一天,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不行。”江归晚放下茶杯,难得的解释了一句,“这次去要求的凡人,有任务的。”
“难道师兄一界金丹,还护不了魏师妹周全吗?”令人意外的,施岭居然又替魏蔓说了一句话。
魏蔓本想着施岭在此,一定也是不同意他去的,她知道施岭的性格,最是传统不过,认为女孩子在家就该相夫教子,这些闯闯荡荡的危险的事,都应该男人去做。
但今天晚上,他的反应实在是太反常了。
她忍不住又回望了他一眼,他正好端起茶杯,氤氲的水汽上蒙蒙的显出一双微闭的眼,双眉上挑,已有了凌厉之势。他喝了口茶,抬起头时,目光又在魏蔓身上滑过,才又看向江归晚:“师兄你都带了两个流云峰的炼气期了,这趟本就是本着磨砺弟子之意,本来是你一个金丹就已足够解决的事。”
江归晚不为所动,正要开口干脆拒绝,结果施岭没等他说话,又极快的插了一句:“师兄你今晚如此畏手畏脚,以往你不是鼓励我们沧乙峰的弟子出去磨炼的么?”
江归晚皱着眉道:“那不一样。”
施岭继续道:“哪里不一样?难道因为魏师妹是个姑娘么?”他又不等江归晚说话,自顾自笑了一下,半开玩笑般的加了一句,“也没见你对别的师妹有如此多的顾虑啊。”
两人这一段话,你来我往,快的没有魏蔓插话的机会,她半跪在地上,只来得及睁大眼随着两人的交谈的来回的瞅两人的神色,最终她把目光放在了江归晚的脸上。
他沉默了。
她知道施岭那句话起了作用,往往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更何况,江归晚和她还真有点什么。
来不及细想,趁热就要打铁,魏蔓又是一礼:“求师兄成全。”
她姿态摆的足够低,又是一副盈盈泪意的样子,江归晚被施岭的一句话说中心思,怕流露出更多心思,只好艰难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