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峙两秒,他伸手给我解开了绳子。我抬头看到他的脸,温和异常。他此刻看着我,目光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祥。
“走吧,周俞舟就在外面。”他温言。
我心中疑惑更甚,“你是谁?”
夏三炎没有说话,我大着胆子说:“你的眼睛好像一个人?”
“像谁?”他眼睛里似乎有几分期待,惊异有光。
我说:“像……像我先生,我儿子的爸爸。”
他抬手的动作吓了我一跳,但他不是打我,他宽厚的手掌落在我肩上,有温暖之意。他说:“你很聪明。”
“那……你是?”
“水洲,送她走!”夏三炎吩咐他的手下,他自己背过身去,不看我了。
他要放了我,这个转变让我惊疑不定。
我在想他刚才的神情语气,还有走出舱门的那一步,我回头看到他在看我。
光线暗淡,但这一刻,他神情慈祥如父。
“你你是”
答案呼之欲出,我差不多确定他的身份了。
他说:“他长这么大,少有人疼,很可怜,你就多陪陪他,去吧。”
他在说周俞舟。
我惊得瞪大眼睛看他,他们父子相像,不过是他刻意磨损容貌,显得粗狂些。可现在看来,周俞舟像极了他。
怪不得华振不信任他,要用我来试探他,他真是线人。
水洲大哥带我到后面的小甲板上,海水是黑色的,风很大。凛冽如刀。
“若若”
有人压低了声音叫我。
我转身扑向周俞舟的怀抱,水洲很快隐去。
“快走!”
我拉住他说,“俞舟,那个人好像是是爸爸?”
周俞舟抬头看了看那边,夏三炎站在高处正看着我们,夜色浓黑,他的目光落过来,让人心里是暖的。
周俞舟眼角有泪,他哽咽一下,拉了我走。他应该早就猜到了。
生死攸关之际,不相认,才是对彼此最大的保护。
这些年来,周俞舟都没找到过他爸爸,谁能想到,他隐匿在最暗处,背负骂名,忍辱负重。他不能与儿子相认,父子遥遥相望,互相无言。这是卧底的牺牲。
他们永远不能站到阳光下了,可他们本身若朝阳,势必照亮寒冷黑夜。
夜雾厚重,船行得很慢,白熠只身游到大船附近,打开充气皮艇。他浸在冷水里,意志稍微薄弱,就会有不测。命悬一线,可这个天气已经在帮我们了。
经过半天的相处,孩子们很信任我。我安抚他们,跟他们约定悄声。
可以承载几人的小船终于漂浮起来,白熠稍微喘气,周俞舟放了绳子下去,开始把孩子放下去。
夏三炎会为我们拖延时间,但我们不敢稍有耽误。
“警察叔叔救我们走,大家听话,不要叫,不要让坏人听到!”
几个孩子听得懂我说话,就点了点头,周俞舟用绳子将他们挨个放下去。
船身有好几米高,动作无法加快。紧张忙碌时刻,忽然有个孩子哭了。我来不及掩住他的嘴,那边即刻有灯照过来,我们被发现了。
来不及了,周俞舟将最后两个孩子扔下一个,白熠接住了。
周俞舟应敌,我把最后一个孩子丢进船里,“白大哥,快走!”
小船已经超载,我和周俞舟走不了了。几个拿着砍刀的男人过来,大叫,惊动了更多的人。
有人开枪,形势危急。小船被打爆,孩子们就一个也活不了。白熠顾不上我们,尽力驶走小船。
有刀砍过来,我翻身滚开了。眼看又一刀当头落下,千钧一发之际,有人踢开了刀。
他叉手站在我面前,很神气,我想叫他大哥。
“张子洋,你是我大哥了!”
张子洋骄傲道:“好啊,以后换你叫我大哥!”
帅不过三秒,张子洋打倒一个人,那边有人踹了他一脚,他趔趄几下,就栽倒了。
“你受伤了!”张子洋若非有伤在身,他不会这么弱。我捡起地上的刀,撞上一个人的刀,张子洋趁机踹开了他。
“俞舟,张子洋受伤了!”
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围攻我们,我们三个被逼到甲板边角。
“砰”
夜空有璀璨的烟火爆裂,应该是白熠放的信号弹。
孩子们都安全了,我心里舒缓些了。今天即便我们死了,也算死得有价值了。尽管,我一万分不想死。
华振负伤,立在高处,看着这场惨无人道的战斗。
所有的人静默了一瞬,华振指着张子洋说:“那个小子,砍了我一刀,现在船上的人,都要砍他一刀。”
张子洋闻言,躲到周俞舟后面,怂,“这是要把我剁成饺子馅!早知道我就不惹他了。”
周俞舟说:“坚持一会儿,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我们据守在一角,真的是死守。亡命之徒轮番上来,我们抵挡不了多久。眼看周俞舟胳膊受伤了,我心急欲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