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延殿,陆子虞躺在榻,手腕从纱幔之中抻了出来。
榻边,一位胡子花白的御医坐在木凳正凝神为她把着脉。
瀛夙负手站在那位御医的身旁,下颚紧绷着,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半晌,他问道,“贵妃如何?”
老太医缓慢收起搭在陆子虞脉的雪缎绢帕,撑着凳子站起身来,微微朝瀛夙拱手施礼,“老臣先是贺喜陛下了。贵妃娘娘身怀龙嗣,虽然不足三月,胎像不稳,可依臣多年经验来断,却是喜脉不假。”
话声掷地,瀛夙面微不可查更绷紧了些,好像后牙槽正被用力咬着。
大殿静了几息,无人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向太院医术高超,朕深信不疑。”男子声音低哑沉沉,深信不疑这四个字,他的极重。
“唤一顶轿撵,替朕送太院回去歇息。”瀛夙微微侧目,朝着不远处的八宝吩咐道。
“是。”八宝压下心里的雀喜,连忙颔首应下。
他深知这位向太院在宫里低位不,听当初穆太后怀了陛下之时,正是这向太院亲手把得龙脉。
向太院虽是一把年纪,可人老心不老,皱纹满堆的双目泛起笑意,“陛下,老臣还有一事要讲。”
瀛夙对这位三朝太医院的长老颇为敬重,听见老者还有话交代,他想也未想,伸手做了个“但无妨”的动作。
“贵妃娘娘如今胎像不稳,须得在过个把月后才能...”向太院话没完,捋着白花花的胡子笑了笑,“为了龙嗣周全,还请陛下这些日节制有度为好。”
瀛夙眉穴一跳,抿紧了薄唇。
他倒不是在责怪向太院,而是一想到这几个月都要“吃斋戒荤”,心里腾生起一股子烦躁之意。
刚破戒没多久,又要过和尚日子...
“朕知晓了。”
八宝忙着送向太院出了龙延殿,四喜和落宁也没闲着。
一个跑回了花萼殿,让宫女把殿中有棱有角的地方都包裹了棉布条,一个赶紧抄起纸笔,写了封信往陆家传讯。
不一会儿,偌大的龙延殿只剩下了陆子虞和瀛夙二人。
大掌撩开纱幔,正见床榻的美人魂不守舍。
陆子虞自打听见向太院为自己诊断出喜脉的时候,这模样就跟老僧入定似,睁着大眼茫然发呆。
面颊传来的微凉温度,让她颤了颤眼皮儿回过神来。
“想什么?”瀛夙坐在榻边儿,眼神不由自出往陆子虞的腹乱瞟。
那里,不久之后便会孕育出他同娇娇的孩子。
陆子虞将被子捞起,把自己下半身给死死遮住。
她媚眼掠过防备,“刚才太医可是了...”
瀛夙抬首看着她,眼里是疑惑。
“这些日子,你可不能‘欺负’我,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样,可省省吧。”陆子虞幽幽扫了眼离床榻不远处的一个架子。
那架子不起眼之处,摆着一个白玉玉势,是当初瀛夙在暮沧斋厚着脸皮拍下的。
前些日陆子虞来龙延殿时就注意到了,她虽然不,可并非不知道。
瀛夙顺着陆子虞的眼波跟着看去,面色一僵,有些心虚挪开了眼。
讪讪咳了几下,出声哄道,“别胡思乱想。”
陆子虞短促轻哼了一声,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行,就死不承认吧。
反正如今她肚子里有货,不管是恃宠而骄,还是作威作福,他都得心忍让着自己。
“娇娇好似不大欢喜。”瀛夙揉了揉陆子虞的脑袋瓜。
“也算不不欢喜,就是觉得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陆子虞实话实,可却让瀛夙脸色一沉。
不是时候?
“此话怎讲?”
陆子虞没瞧见瀛夙的异样,她自顾自道,“这怀了孩子,先不入了夏的凉食我吃不得,就连身子也得发胖好几圈儿,还有我那些让内务府刚做的衣裳,怕是也穿不了喽...”
她每一样,瀛夙的面就要阴沉下一分。
“更重要的是...”陆子虞喋喋不休扑进瀛夙的怀里,“若是这孩子生了出来,定会分走一多半儿你对人家的宠爱。”
“这是吃了自己孩子的醋?”瀛夙神色有所缓和,话音温温落在陆子虞头顶。
“可不得吃醋么!”陆子虞瞪了瀛夙一眼,搂着那坚实的腰身更为用力,霸道的很。
弄了半,原来不悦之处在这儿。
“不会。”
“什么不会?”
“不会有人能分走夙哥哥对你的宠爱...”
就算是亲儿子也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