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这样想,他的面上并未变化:“什么前途不可限量,蒙父皇隆恩,准许我回京,本王惟愿以病弱之躯侍奉父皇左右,为父皇尽孝。”
崔颢在心里掂量着他这话的真假,面上却说:“据说这次北凉危机,是殿下推举杨老将军出征,如此大功,陛下必定会对殿下大加赏赐,委以重任。殿下如若愿意,老臣愿为殿下出谋划策,效犬马之劳。有我和杨老将军的辅佐,我想假以时日,殿下必定能跟太子殿下和安阳王殿下平起平坐了。”
“咳咳咳,咳咳。”突然,姜翊宸咳了起来。
姜翊澄见六哥又咳嗽,急忙上前关心的问:“六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
崔颢问道:“殿下的咳疾还没有好吗?”
“哎,不瞒大人说,本王在苍州的时候,遇到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经他诊治,病情是好了一些,但他说此病只能慢慢调养,不能根治,所以时时还会发病。”
崔颢见他面色发白,额头冒汗,不像是装的,假意关心道:“殿下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日后才能为陛下分忧,为我姜国分忧。”
姜翊宸感激道:“崔大人愿为本王效劳的心,本王心领了,只怪本王的身子不争气,辜负大人的一番好心了。本王如今只愿身体早日康复,在这静安王府做一个闲散王爷,其他的的本王不敢奢求。”
听罢,崔颢假意惋惜道:“如此,老臣便不强求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和崔颢又客气寒暄了一番后,他便告辞回去了。
待崔颢走后,姜翊澄疑惑的问:“六哥,你现在势弱,既然刚才崔大人已表明要效忠于你,你为何不答应他呢,有了他的帮助,我们想扳倒太子和安阳王,应该会容易一些。”
姜翊宸冷笑:“崔颢沉寂多年,在李尉和章丞相的夹缝下一步步爬上如今的位置,你以为他会甘于我之下,做一个宠臣?”
“六哥的意思是,他刚才只是在试探你的态度?”
“正是,比起李尉和章丞相,我猜他是最不想我回来的一个人了,他等了那么多年,眼看章氏要倒,他即将上位,我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你觉他心里会作何想。”
“他肯定怕你挡他的路,那六哥你刚才咳嗽是装给他看的吗?”
“也不算是全装的,我的病本来就没有痊愈,不过,让他误解也好,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永远是不变的真理。”
“嗯,我明白了,让他们几方势力先斗,我们最后再坐收渔利。”
崔颢回府后,正巧碰到崔子谦要出去,于是喊住了他。
崔子谦见父亲回来,恭敬的问:“我听下人们说,父亲今日去拜访静安王殿下了?”
崔颢点头默认,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崔子谦如实回答:“孩儿准备去林隐寺一趟。”
“嗯,去吧,早点回来。”
“是,父亲。”
崔颢回头看着儿子的背影,有些感慨,这个孩子,性格太执着,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他竟然还放不下。
九年了,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去林隐寺,他当父亲的,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今天正是沈映月的忌日,他定是去寺里为她诵经祈祷了。
虽说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但崔颢没想到儿子对沈映月情深至此,以至于她都去世九年了,他还忘不了她,为了她,如今都二十五岁了,还未婚配。
刚开始的时候,他劝过子谦几次,希望他能忘掉沈映月,早日婚配,不想,性格温顺,一向对他尊敬孝顺,从未违逆过他的儿子,一提起此事却态度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想起此事,崔颢也是无可奈何,除非沈映月再生,否则子谦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娶妻了。
再说崔子谦,他告别父亲后,策马来到了城外林隐寺。
林隐寺位于城外的一片密林中,如不熟悉的人,很难找到它的位置,正因为如此,寺庙有一种超脱世外的幽静。
崔子谦和寺里的主持慧觉大师早已熟识,所以看门僧人见是崔公子来了,直接将他引到主持禅房。
崔子谦到了禅房门口,见慧觉大师正在打坐,便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站在一旁等候。
这时,卧榻上慧觉大师睁开眼道:“崔施主来了。”
崔子谦恭敬的说:“慧觉师傅,子谦又来叨扰了。”
慧觉大师示意他就坐,又吩咐僧人去准备茶水,“崔施主性情淡薄,品性高雅,我与施主甚是投缘,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崔子谦笑道:“幸得大师不嫌弃,子谦也觉得于我佛有缘,只要有机会,子谦就会来向大师求教。”
慧觉大师笑说:“贫僧随时欢迎崔施主,施主今日可还是为你那位故友而来。”
“正是,前几日我看到一个长得像她的女子,心里久久无法平静,今日是映月的忌日,特地前来求方丈指引。”
慧觉大师轻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尽是悲悯,“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大师说的是,子谦为情所困,虽明白唯有放下才是解救自我的方法,却仍沉浸在过去不能自拔,幸得大师这么多年的教诲,子谦才能稍解苦痛。”
“一切皆虚幻,释迦牟尼在成佛之前,也经历了人世中的一切苦痛,方才顿悟,放下一切立地成佛。崔施主乃真性情之人,难以割舍过去也在情理之中,有缘而来,无缘而去,万事莫强求,一切随缘。”
崔子谦感激道:“大师智慧,听了大师的教诲,子谦心里通透许多,多谢大师。”
见完慧觉大师后,崔子谦去佛堂诵了经,又在寺里用了斋饭,向慧觉大师一直讨教到傍晚,这才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