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没顾上吃饭,悬心吊胆到现在……
饿了。
陆忱和秦昭闻声回头,各自打赏了他一双眼刀,把他看得凝固了,不敢再咽口水。
“这一个两个,都跟饿鬼转世似的”,秦昭揶揄道:“是不是打架拆房子很费体力,累着你了?”
“……”
“今儿没出大岔子算你运气。你倒说说,十三好端端的,怎么会去和夜姑娘起争端,还突然发狂?”
章禾垂下脑袋,老老实实地竹筒倒豆子:“……主子今儿早上撂话之后,我不服气,就……就挑唆他去试一试那女妖——啊呸!……那姑娘的底。谁想到……谁想到这小子一眼就看见那姑娘还击所用的物什是梅片糖,当场就疯起来,怎么喊都没用。”
陆忱听见“梅片糖”三个字心下一动,面上不显,只拿手去拨了拨帷幔上的垂饰,默然不语。
“我不知道刚才主子说……说她谢我是不是玩笑话”,章禾自顾自地接话,神色语气颇有些丧气,却又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事实上是我该谢她才对……如果不是她出手拦住十三,今儿就不止是倒个破楼……会闹出更大的祸端也说不定。那……那姑娘用的法子,我至今都没想明白,但着实惊人……我、我服气了。”
他一席话说完,屋内一时皆沉默。
章禾此人,一贯是大大咧咧,粗犷直率,声气儿从来就比寻常人高,无论是笑骂还是怒喝,都能震人一跟头那种,时刻流露出一种张扬的野悍。
现下他垂着头,规规矩矩站着,声音低且沉地说这样一番话,倒叫人有些不适应。像是一锅烈火烹油,整日里吊儿郎当噼里啪啦,可当他沉下来、安静下来、恳切起来,你却发现这锅里装的竟是一镬透清的水,浸着一颗赤子的心窍。
“主子,这事儿不怪十三,我的错,你罚我”,章禾还是垂着眼睛不敢抬头,声音有点嗡:“我明天就去给夜姑娘赔罪,等十三醒了,我……我也给他道歉,害他伤这一场,我……”
秦昭余光瞥着陆忱,正琢磨着什么时候插嘴进去,顺毛捋一把,陆忱消火了,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他还没开口,便听陆忱“嗯”了一声。
风雨楼主眼也不抬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冷淡道:“记着你说的,赔罪道歉。”
章禾一愣,倏地抬头,眼睛亮起来!
“至于罚你,我看也不必。就是夜姑娘这楼的事儿……等白老头出关,你自己去跟他解释。”
陆忱咽下一口茶,慢悠悠又添了一句。
“……!!”
章禾刚刚明亮些许的大脸“唰”地青绿起来,像是生吞了一只鲜美多汁的苍蝇。
他不由开始脑补自己开口告诉白莫执:那什么,抱歉啊,我们闲来无事打了个架顺道拆了你家的老房子,不要生气。
……这是什么人间惨事?
会死人的吧???
……
只见章禾呆了半刻,还是咬了咬牙,引颈就戮般一瞪眼:“……我去!”
陆忱不带烟火气地点了点头,放下茶盅,向秦昭道:“十三这边,你多费心。”
秦昭颔首,看看窗外天色,笑道:“少爷安心,夜姑娘出手极有分寸,也就是让这小子当几天粽子罢了。少爷快些回房休息吧,好几日没安稳睡,脸色都不好了。要安神散么?”
陆忱摇摇头,略疲倦地抬手捏了捏眉心:“无妨,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听萧兄弟的意思,白圣手这两日就要出关了,一等他点头,信儿就可以送回江北,药材很快就会有下落,少爷宽心。”
陆忱闻言,微点了点头,黑沉沉的眸子却毫无波澜,半晌才接了一句:“嗯,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