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心如死灰,一言不发。他知事已至此,一番图谋尽数成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唯有等候父皇发落。
“大局已定。”鸿雁心中雀跃,暗想,“福临心地良善,入住东宫之后,天下必然太平无事。我这一身罪孽,也算得以赎清。”
正这般想着,忽有一人自众官之间走出,跪拜叩首道:“皇上……臣有一些疑惑,不知……当不当讲。”
鸿雁循声望去,只见说话者正是阿济格,心下稍感困惑,不知这胆小畏事之人呢有何话说。
皇太极平复了一下情绪,但语气依然严厉,道:“讲吧。”
阿济格面向阿敏,问道:“罪臣阿敏,你说你与豪格殿下曾有私下协定,那时却为何对大凌河围而不攻?”
阿敏道:“那是因为我途中遇一仙人,他神通广大,令我麾下兵将尽数笼于一迷梦之中。在梦中,我经历前世今生,大彻大悟。”
阿济格道:“此等怪事,当真耸人听闻了。那你现下所言,会不会是那梦中所见,与现实混淆,所致误会?”
阿敏神色间生出一丝迷茫,道:“那梦境的确与现实无异,难辨真假……但我贴身藏了手谕,又如何能够搞错?”
阿济格又道:“我先前也在军中,的确见你向豪格投降。但随后军中生乱,豪格带来一万兵将遭六万先遣军与数万大凌河百姓群起围攻,死伤数千余人,豪格殿下也险些丧命。你可知此事原由?”
阿敏长叹一声,道:“或许是豪格殿下肆意妄为,引发众怒。我那时身遭束缚,昏迷不醒,全不知情。”
阿济格不再发问,转向皇太极,道:“陛下,阿敏所言不尽不实,那时豪格殿下遭逢凶险,城中混乱,人人朝不保夕,并非如他所说一帆风顺。有可能阿敏与明国早有勾结,假意投诚于豪格殿下,突然发难,欲置殿下于死地。如此一来,阿敏所言,便不可尽信了。如他早有预谋,那手谕也可请人伪造,不足为证。”
鸿雁闻言大惊,忙出列道:“陛下,微臣彼时适逢其乱,知这骚乱乃是因豪格残杀无辜,以致生出哗变,并非两方有所勾结。其后经臣劝解,双方偃旗息鼓,已握手言和……”
皇太极闭目掩面,沉吟许久,忽而道:“豪格,此事你为何先前不说?”
豪格此时已全然没了主意,半天说不出半句话来,此时范文程突然自一旁说道:“陛下,想必是豪格殿下担心要为哗变担责,故有所隐瞒。此乃人之常情,豪格殿下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至于他与阿敏勾结一事,我认为事关重大,且疑点重重,不宜猝下结论,还需详加调查,请皇上三思。”
话音落下,忽有数十名大臣同时出列,连同阿济格一起,齐声道:“还请皇上三思。”
豪格又惊又喜,见此时发声之人与自己素来不睦,并非太子一党,一时感动异常,心道:“所谓日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我那些党羽平时对我鞍前马后,此刻我遭遇变故,便一个个成了聋子哑巴,见死不救。事到如今,凭借此事,我方能明辨忠奸,唯有今日这些忠肝义胆之士,方能为我今后倚靠。”
皇太极何等精明,对豪格平素动向了如指掌,此刻见他突然间多了这许多支持者,暗暗心惊,想道:“豪格与阿敏有所往来,我早有耳闻。我身子日渐虚弱,让位乃是早晚之事。当此之际,大臣们自会寻找新主,也非异事。
现下看来,豪格策动阿敏谋反,暗害福临,虽有疑点,但多半属实,本来断不可轻饶。不过听阿济格所言,只怕阿敏本有心陷害豪格,豪格一时不慎,误中奸计,这才行此手足相残之举,加之现下他人心所向,我不可轻举妄动,以免动摇国本。”
想罢,皇太极坐直身子,朗声道:“众人听旨:豪格行事肆意,御下不严,以致军生哗变。罪不可饶,朕罚你闭门思过,一年不可出东宫一步。你可明白?”
豪格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此刻听到旨意,如蒙大赦,重重磕头,喜道:“儿臣明白。”
皇太极又道:“阿敏谋逆犯上,证据确凿,罪无可恕,即刻押入天牢,择日问斩。”
众臣齐声高呼:“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鸿雁身处人群之中,心中惊讶实是无以复加,她万万没有想到,豪格竟如此得百官之心。尤其是阿济格与范文程,一人是多尔衮亲兄,一人是汉人官僚,本应与豪格势不两立,谁知此时竟尽数倒戈,也正是两人做梗,方才令豪格逢凶化吉。为何短短数日之间会有如此变化,实令她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