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小法开口说到一半，忽然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老先生交代过自己要说实话，可是，他现在困惑了，到底哪个名字算“实话”？如果按照原来的样子，就大大方方地报上大名。然而，他在1913年多了个新名字：顾启澜。顾公馆三少爷的身份，没准就会给自己和好心帮助他的老先生带来大麻烦。权衡利弊后决定用原名。他清清嗓子：“我叫张小法，张三的‘张’，小孩的‘小’，法律的‘法’。”

“请问你的芳华几何？”校长顺手记录下他的名字，微笑着继续问道。

这下又差点难住他。说二十二岁，谁会相信呢？按照顾少爷的年岁，本月才满十二。这样的话，校长会把他看成小孩子，会担心他叛逆，不好管教，也不会放心地把这份责任交给他。眼看到手的宝贵机会就要泡汤了，他思考几分钟，大胆地说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话：“我十五岁。”说完，心里开始“砰砰”乱跳。

校长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相信了这个回答。她记录在本子上，接着问他：“请问你的学历是？英文水平好不好？”小法本想自豪地告诉她，自己是著名大学毕业，无奈拿不出任何证明，只好说：“我一直在家自学，英文水平嘛，看懂英文报纸、杂志和小说没问题。”校长一听他没有正规教育经历，不禁皱起眉头。看他是章老先生推荐的，猜测这个少年的话应该有些把握。她站起来从办公桌旁边的书报架上取下一份中文报纸，又从抽屉里拿了一本英文小说，准备亲自考考小法的文化水平。

“请你大声朗读这篇文章。”校长特地挑了一段很长的文言文，让小法当场读。她心想，这篇文章有两千多字，用的成语居多，识不识字，识字多还是少，古文功底如何，一试便知。小法接过报纸一看，不就是一篇某位著名老学究讨论教育问题的文章吗，他在大一就读过，不过是换成了繁体字版本而已。这点小玩意还能难倒一个历史系毕业的人，真是笑话。他手捧报纸一路畅通无阻地快速朗读，声情并茂，居然把校长和旁边坐着的李老师给惊呆了！她们感到这位少年至少是高中毕业的水平。小法好想告诉她们，他很喜欢一档叫《朗读者》的电视节目，值得一看。

为了省下时间给后面的问题，校长礼貌地让他停住朗读，随后又打开那本小说，翻到第一页，递给他。小法看了一眼，发现是英文版《木偶奇遇记》，于是从容不迫地把这个他上幼儿园就知道的故事用英文大致说了一小段，讲到了匹诺曹骗爸爸那一段，他忽然停住了。他想起了远在二十一世纪的爸爸妈妈，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去公安局报案，满世界疯狂地寻找儿子。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落下。

校长递给他一块小手绢，随后又让他参照报纸上的人物画了一张人像素描。张小法拿着铅笔，娴熟地画着，很快就把这个任务完成。同时，他告诉校长，自己懂得西方美术史，不仅会画素描，还会水彩画和油画。这下校长更满意了。

“张小法先生，我决定录用你为我校低年级艺术课助教。实际上你的才华，已经能够胜任高年级的教师职位，遗憾的是暂时没有空缺。”校长说完，亲自过来和他握手。这次面试，圆满地结束。小法在心里给自己来了好几遍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