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家的摆着手笑道:“陈老哥也忒小心了,我一个官伢子,但凡出点啥事我可在头一个呢,还能跑了我?那家我也去过两遭了,认门认路的,身契银钱都当面交割,有啥靠不住的?你两口回头跟我去送人,自家看看就晓得了,那等人家,就是外宅也不是小门小户比得了的哩。”
胡杏娘忙不迭的应着,手底下捏住陈忠死拧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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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头上的伤口长得不太好,好几天过去了,连痂都还没结全。吴银儿不敢给她洗头发,只好拿着梳子给她凑合通一通,也不敢从根上梳起,右手死攥着发根附近,饶是如此还是拽疼了小夜好几下,最后也只好草草了事,重新给她伤口撒了药面子,又用煮过的布条给裹了,这才松口气。
看她穿着的那身刚翻出来的灰突突的粗布小褂,吴银儿唉了一声:“你在这歪一会,我去找针线来给你把袖口裤边都缝上去。”说着,端了小夜擦洗出来的那盆脏水出了门。
小夜垂着眼靠在炕上,她烧还没全退,经过一番擦洗搓弄,这会身上软的面条一般,一点力气都没有,头上刚被碰疼的伤口一跳一跳的疼,还是靠了一路同来的丫头把她半扶半抱的才爬上炕,没要多大一会又迷糊睡了过去。
吴银儿在西屋和灶间来回了两趟,眼中已是把这院里人头看了个明白,加上胡杏娘带来的,大大小小统共十三四个丫头,除开叶丫儿是个顶小的,其余的一水都是八九岁的多,有两三个看着大些,一问年岁,都是十岁,就只唯独她是个十二,想到刘二嫂说的,那大户人家用人都喜欢要半大不小的,吴银儿心中沉甸甸的,索性憋着口气里里外外的忙活起来。
刘二已经从铺里赶了回来,带回了烧鸭酒肉,灶间帮短工的婆子把那烧鸭撕了两大盘子,配了酱蒜碟儿给他们下酒,此时正和陈忠推杯换盏。
两个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洛水城里鬼吃人的邪乎事,有道是坏事闻千里,这不过几日的工夫,已经风传得连遂州这边都无人不知了,且传言愈加骇人,说是整座洛水十室九空,几乎成座死城。陈忠两口由洛水附近的蒲县过来,被刘二好一通打听,只得拣着自家听说过的扯了一通,一旁刘二嫂和胡杏娘陪了几杯,就喊短工杀鸡切肉,摆晚饭上来。
刘二家做着牙婆生意,手里经常拢人,人多的时候,自家辛苦不来,就找街角的王婆来帮短工,管她饭食,一日给开十个大钱,此时王婆要烧客菜,又要烧小丫头们的饭食,忙得脚不沾地,口中唠唠叨叨,吴银儿听见,便主动挽起袖子帮手。
胡杏娘带来的两篓干菜各抓一把出来泡上,院角鸡棚里摸出几个鸡蛋,墙上摘两根丝瓜,菜畦里拔点葱蒜,不一会就端出了肉片焖干茄、丝瓜炒蛋,又赶紧洗米,熬上一大锅小米粥。
王婆那边灶上热腾腾的蒸着馒头,新宰的鸡剔了肚子里的两块油,带骨剁成小块,和着笋干一起炒,加了酱油黄酒,待到骨酥肉烂,浓油赤酱的满满一盘笋炒鸡端了上去,帮灶烧火的两个丫头不住的咽口水,满院子饭菜的香气引得西屋里的丫头们更是饥肠辘辘。
等两家子吃得差不多,王婆这才开始做小丫头们的饭食。
见吴银儿肯帮手,便使她从灶间角落的腌菜缸里捞出两棵老酸菜,自家在锅里把鸡油炼了,一大块豆腐下锅铲碎,拿鸡油炒到表面泛黄,放进切好的老酸菜,倒上水,焖这一大锅熬豆腐的同时,又和了半盆杂和面,沿着熬豆腐的锅沿,贴了满满一圈饼子。不一时饭菜皆熟,大海碗盛了,招呼丫头们抬去西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