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是真疼,牟飞羽身子都在打颤,但是多年瞧不见天光的左眼现在朦朦胧胧的竟然看见了些光亮。牟飞羽不傻,他知道这是少女在为她医治这多年的沉疴,自己堂堂七尺的汉子,若是连这点疼都忍不了,在这少女面前还怎么抬头?想着少女温婉的声音,清丽的容颜,牟飞羽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看见了,真的看见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牟飞羽疼得已经快要没了直觉,只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还没等眼睛能瞧见,人已经活活疼死。就在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粉嫩的娇颜,秋水般的眸子正紧张而专注的盯着自己。
“怎么样?能瞧见我么?”那温婉悦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能瞧见,能瞧见。”痛苦如潮水般退去,牟飞羽倒头便拜,自从前些年在天水关左眼中了一箭,命是保住了,但是这只左眼却再也看不见了,只有一片黑暗。身为箭手,少了一只眼睛,便如同少了一只手臂,多年来虽然勤练不辍,但是箭法不但没有寸进,近来还隐隐有些倒退。牟飞羽每每想起这些便夜不能寐,没想到一切在今天见到了少女之后变得不同了。现在牟飞羽对少女的身份再没有一丝怀疑,若不是义渠家的嫡系子弟,谁还能有这样的本事?有了她在,这军中的兄弟们便相当于多了条性命。
“见过天霜姑娘!”牟飞羽重新整了整衣衫,十分郑重的行礼,“姑娘此来不知有何差遣?尽管直言,金睛卫上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牟大人万不可如此,”白莲花赶忙托住了牟飞羽下拜的身形,忽然意识到男女有别,又急忙松开了手,显得有些慌乱,连连摆手,“天霜不过一个女子,一无功名,二无官职,如何受得大人这般大礼?”
牟飞羽没管少女,仍旧一揖到地,这才直起身子,认真听少女说话。听了半晌,原来是要自己带兵去窑湾镇接那里的伤兵回城,顺便也沿途护送洪信一家。这里地处边关,近来又不太平,难免多了些山匪路霸,让那些受了伤的弟兄独自赶路,确实有些不太安全。想着窑湾镇离这里不过几十里路途,一日间定可往返,牟飞羽将自己的胸脯拍得山响,想也没想便应承了下来。
李青算着时间,从自己离开县衙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那呼延武酉时便会回到后宅,到时见了兵符失窃,定然会在第一时间封闭城门,留给自己的时间充其量只有一个时辰,好在这姓牟的当户行动起来并不拖拉,只半个时辰不到,金睛卫上下千把号人便集结完毕,一个个精壮的汉子骑着凶猛的虎兽轰隆隆的出了大营,径往西门而去。
到了西门的时候,赵三金的手下已经带着洪信的家眷等在了那里,洪信本人并没有来,简晓欣和张小刀也不在人群中。
郑玉正坐在门楼上面喝茶,楚邑陷落已有段日子,就算是山戎那些蛮子,也总得生活不是?现在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被抓的被抓,投降的投降,不管怎样,楚邑城里又恢复了几分平静。望着城下来来往往的行人,郑玉的心里就像手中这杯茶一样有些发苦。武馆里的师兄弟们一个个铮铮傲骨,只有自己每日里卑躬屈膝,郑玉知道那些师兄弟们没有一个瞧得上自己,虽然嘴里喊着大师兄,但心里指不定骂了自己多少遍。但是能怎么办呢?扬威武馆几百号弟子,若是全都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呼延武又怎会容得下这样一支力量在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大人!”郑玉正在这里浮想联翩,忽然听到耳畔响起呼声。回头一看是武猿,这小子才当兵没几天,却十分机灵,身手也不错,郑玉便将他带在身边当个心腹,毕竟这里里外外的除了那些蛮子便是些降卒,还是新来的反而能让他放心一些。
“金睛卫的人来了。”武猿见郑玉疑惑的望过来,连忙解释。
腾,郑玉丢下手中的茶杯连忙站了起来,探身一望,沿着长街黑压压的排出去好远,虽然站在成楼上,一股煞气还是迎面扑来。金睛卫?那不是一直镇守在县狱吗?听说高将军麾下的将士便关押在那里,怎么好端端的会来到西门?瞧这意思竟然是全营倾巢而出。不敢怠慢,赶紧整了整衣冠,小跑着迎了下去。
“不知道牟大人驾到,卑职来的迟了,还请大人赎罪。”郑玉哈着腰,陪着笑,小心翼翼的招呼。
牟飞羽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脚下的男子,仍旧端坐在虎背上,只是扔了快牌子下来,像这样的软骨头,牟飞羽是瞧不上眼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武大人会将西门交给这样一个货色看守。
“放行、放行”牟飞羽慌乱的接了牌子看了看,哪敢去检查那些煞星,扭过头一连声的催促守门的士兵开了中门放行。
李青和白莲花合乘着一只虎兽,他们瞧见了郑玉身旁的少年,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河下镇陪着春妮吗?他来了楚邑,那春妮呢?由始至终那少年并没有瞧过李青一眼,但是李青却知道他一定看到了自己,却不知为何并没有相认。带着疑惑,身下的虎兽缓缓前行,一千金睛卫如同洪流一般卷过了城门,呼啸着向窑湾镇的方向行去。